他很明白,那是在極力壓抑著處于爆發邊緣的憤怒時才會產生的模樣。
他并未對此感到惱怒,相反,他很詫異。
他笑了起來,說道:“以你的聰慧,難道會猜不到原因嗎?”
“你去武陽城安蠻街的酒肆中,隨便找一個能喝夠半壺酒的酒客,他都能給你說出個所以然來。”
“還是說,你覺得這里面還有什么隱情?”
“但遺憾的是,沒有。”
“這就是一個很俗套的故事,俗套到沒有半點驚喜,也沒有半點反轉,我和他都各自扮演者這個故事里,應該的角色。”
“世界就是這樣,有些故事之所以爛俗,不是因為寫故事的人沒有新意,而是越是爛俗的事,就越是符合人的本性。”
姬齊的語調激昂,并且隨著他的訴說,這聲音越來越大。
比起之前提及姬玉植亦或者他那套天子非人的理論時,還要大出幾分。
似乎,只有這樣洪亮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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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能掩蓋住某些東西。
譬如,自己內心真正的聲音。
“我想聽你告訴我這個答案。”
“這是你和我做下這筆買賣的定金。”李丹青卻并不理會姬齊話語中,那或明或暗的嘲弄,他抬頭看著對方,目光平靜,聲線亦平靜。
姬齊愣了愣,這樣的語氣,這樣的目光,還有這樣的態度。
讓他忽然有些恍惚,他仿佛從眼前的世子的臉上看到了那個與他眉眼本就又五分相似的男人。
他不想承認,但卻不得不承認,最近,他時常夢見他。
夢見當年二人年少時的舉杯痛飲。
夢見他們策馬揚鞭時的豪情壯志。
也夢見那曾經許諾過的君臣相知,永不相負。
更夢見那猜忌之后的背道而馳,刀劍相向……
他足足用了數息的時間從讓自己從這樣的恍惚中平復下來。
這對于他而言,是很少見的事情。
他不喜歡這樣。
作為天子,這樣的情緒本身就是忌諱。
“如你所愿。”他平復下了自己的思緒,看向臺下的李丹青,又恢復了那威嚴帝王的模樣。
“朕的病在三年前其實已經見了端倪。”
“宮中的御醫,各個圣山甚至隱世宗門請來的醫道大能不下百位之數,但得出的結論卻大抵無出左右,有的人說朕能活一年,有的人說朕能活三載。”
“時間很緊,而朕需要做的事很多。”
“數座圣山之位懸而未決,遼人賊心不死,南疆蠢蠢欲動,這些都是麻煩。”
“當然相比于這些,最大的麻煩時,手握六十萬白狼軍,號稱一人便可掃平六合的那位天策上將,李牧林。”
“朕的結義兄弟,你的父親。”
姬齊說道這里,有意的頓了頓,他挑眉看向李丹青,似乎想要從對方的臉上尋到些許心神波動的痕跡,但出人預料的是,李丹青很平靜,他只是依然看著姬齊,就像是酒肆中還未醒酒的酒客,在等著水平不太如人意的說書先生,說出一段,他并不太在意結局,卻又想要聽到結局的故事。
姬齊有些詫異于李丹青的表現,但詫異之后,更多卻是滿意。
李丹青越是如此,他便越能放心,把這武陽天下托付給他。
“是李牧林當年陪著朕殺入皇宮,取得了父皇的遺詔。”
“也是他在南疆叛亂之時,為我擊退了叛賊,將姬玄姬成二人的頭顱送入了武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