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四從已經打開的那包鴉片里割下一大塊,鎖好庫房,折回了錢掌柜的臥房,問她:“那里怎么存放了那么多鴉片?你一人能抽得了那許多?”
“呵,抽到下輩子也抽不完。”錢掌柜道:“那是官人用來賣錢的。”
“他從哪里得的?”小四多留了個心眼,沒有告訴她自己在百川堂也見過一模一樣的鴉片。
錢掌柜一開始不想回答,勸道:“不該你知道的,別打聽那么多,會惹禍上身。”
小四斜她一眼,有些不滿地說:“你能準許那人買賣這東西,卻連它什么來路都不肯告訴我?”
錢掌柜疼愛地捏了捏他的臉頰,道:“我是怕你知道太多,心懷不軌的人會對你不利,哪里是為了護著他,你怎的還開始小心眼了?”
見小四臉拉的老長,面帶不悅,錢掌柜很無奈,慢悠悠地給他解釋:“現下這亂世,規規矩矩開藥鋪掙不了幾個銀子,百川堂那百年老店不也就那樣么。官人之所以能發達起來,有銀子入股仙鶴堂,靠的都是這么多年暗地里倒賣鴉片。但這東西官府查得緊,是要收繳重稅的,所以他們就借用藥鋪買賣鴉片的便利,拿仙鶴堂中轉一下,從東洋人手里大量進貨,再私下賣給各地的煙館、花街。”
“這些鴉片都是東洋人的?”小四問。
“東洋浪人從海上運來的。”錢掌柜道。
小四恍然大悟,原來百川堂密室中藏匿的鴉片是來自東洋。如此說來,那晚和少奶奶谷雨,在百川堂見到的那幾人,也定是與東洋人有千絲萬縷的瓜葛,甚至于跟錢掌柜口中所說的官人也會有交集。
“那個男人能把仙鶴堂這么大家業交給你代管,說明他對你感情很深,信任你。”小四心頭涌起濃重的酸澀,他不愿意聽到錢掌柜提起她的“官人”。
錢掌柜嗤笑道:“信任?他若是信任我,就不會逼著我染上大煙癮。若是感情深,就不會過了這么多年還不肯娶我。瞧不上我就算了,又擔心時日久了,我會跟別的男人跑掉,直到見我染上煙癮,他才算徹底放心。他明白的很,一旦沾上這東西,我就再也離不開他了。除了他之外,沒有任何人能供得起我抽大煙。”
“他為何不親自監管仙鶴堂,卻非要讓你替他管著?”小四感覺很奇怪。
錢掌柜道:“世人的心魔重,無非也就是一個詞,‘不甘心’。官人不甘心離開他的地盤,說那里有他追尋半生的東西,他的名聲,他的心上人,他獲得的那些尊敬和美譽。那些都令他沉迷,不愿意讓人知道他是靠倒賣鴉片一夜暴富,禍國殃民的偽君子。一個名,一個利,他都難以割舍。”
錢掌柜像是已將那個男人看透,冷聲道:“他心中有執念難以放下。當年,他師傅攢下一大筆銀子準備翻蓋宅院,碰巧讓他看見了藏銀子的地處。后來見到倒賣鴉片有利可圖,就想問師傅借銀子去進些鴉片私底下賣賣。被他師傅拒絕,并且責罵了他一頓,說他發國難財,把洋人的鴉片賣給國人,竟賺些昧良心的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