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寒冬,綿延不絕的森林,白雪皚皚中,小四在蒼狼地看管下,戒斷了鴉片,適應了山野生活,像個野人般活了下來。
他甚至學會了自己打獵,將獵到的野味兒分給狼群里吃不飽的幼崽。狼崽們喜歡他,把他當成了一只母狼。他會用獸皮制成皮毛坎肩,帽子,靴子,冷得滴水成冰的那些時日,他入睡時,身周趴的都是幼狼,比爐火還要溫暖。
終日風餐露宿,跟著狼群在山林里攀巖奔跑,他褪去了身上的稚嫩,皮膚變得粗糙,浸染上了林地的古銅,筋骨逐漸舒展健壯,除了吃壞過兩次肚子,連風寒都沒染過。
小四淡忘了鴉片,放下了對錢掌柜的迷戀,心頭浮動的,是思念大少爺,思念師傅,更思念少奶奶谷雨……少奶奶為何還不來接他,她真的不要他了么?
小四被谷雨扔到深山中后,閆世松和顧老神醫都很擔憂,他們不止一次地問谷雨:“扔他自己在那能行么?”
“不知道,應該死不了吧。”谷雨道:“狼群能活,他為什么活不下來?又不少胳膊少腿的。”顯然,她也不是很確定。
“天太冷了,要不要去給他送床被子?”閆世松問。
“不用,穿著棉襖棉褲呢,我那狼也就才披著一層皮毛而已。他穿得還算多的。”谷雨道。
“去了這么久,餅早該吃完了,再給他送些去吧?”顧老神醫道。
“不用。山里能吃的東西多著呢,想吃什么自己去抓。”谷雨道。
顧伯伯私下和閆世松偷著議論,少奶奶狠起來,是真狠啊。
己巳年,二月二,谷雨順利誕下一個六斤多的兒子。梅香在她之前生的依然是個女兒,谷雨的兒子成了老閆家孫輩中頭一個男丁,百川堂的長子長孫。不僅閆世松興奮,閆二爺和楊夫人也樂得好幾天睡不著,想去東山看望大孫子,又抹不開臉面,最終還是沒敢去。
谷雨做月子期間,閆世松不知道往東山老宅跑過多少趟,幾乎是一天兩趟,天天不落。
郎花故意壞笑著擠兌他:“吆,你這大伯做得真貼心啊,俺世達哥對兒子都沒你這么上心。”
一個秘密,成了公開的秘密,誰都知道,又誰都裝不知道,可以偶爾拿來打趣,看著被戳穿的人尷尬的手足無措,會很有趣。
閆世松讓郎花說了個大紅臉,尬笑道:“應該的,應該的。”
閆世松交代徐媽每日燉各種滋補的湯水,花生豬腳湯、雉雞湯、鯽魚湯之類,燉好后就裝在青花瓷的粥罐中,自己抱著給東山老宅送去。依托送膳食的機會,探望自己的妻兒。
一日,閆世松抱著盛滿熱騰騰花生豬腳湯的粥罐,剛出東院后門,聽見身后有人喊他:“世松,我煮了些大蝦,你替我給少奶奶送去吧。”
閆世松轉身看去,竟是母親楊氏拎著食盒站在幾步外,閆世松微怔,臉上的神色不太自然,他太久沒有與母親交談過了,已經不知該如何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