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是”守備張了張嘴,遲疑道:“上差,就憑我們這些人馬,也攔不住那、那樣的高手啊。”
張南木當然知道這守備說的是實情,只是有些東西是絕不能放到明面上來說,于是他立刻反問道:“怎么,你怕死?”
守備的額頭上頓時滲出冷汗,本來就不直的腰彎得更低了,搖頭道:“卑職不敢,卑職只是怕誤了上差的差事。”
“當好你的差事,便誤不了本官的差事!”張南木冷哼一聲,轉身離去。
直到徹底不見張南木的身影之后,守備方才緩緩直起腰來,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然后轉身望向一眾兵丁,勃然變色,厲聲道:“立刻封鎖四門,一個可疑人等都不要放過,誰要是給老子誤事,那也別怪老子翻臉不認人!”
一眾兵丁立刻齊聲應諾,四散而去。
接下來,無論是當差的,還是尋常百姓,都免不了一番雞飛狗跳。
夜色漸深,一名頭戴帷帽的女子又憑空出現在城頭之上,凌空御虛,任由凜凜夜風吹動衣襟,加上身后一輪皎皎明月映襯,好似是月宮仙子。
她低頭俯瞰著四座燈火通明的城門,帷帽的白紗被夜風吹起一角,依稀可以看到一個精致的下巴,以及一個緊緊抿起的嘴角。
她出手把李玄都教訓一番之后,并沒有離開北陽府,而是繼續沿著城墻繞城走了一周,不但把四方的四個城門盡收眼底,而且事無巨細地把大小甕城都看了一遍。
這不是她走過的第一座城,也不會是讓她止步的最后一座城,她這一路行來,只要是兵家必爭之地,無論大小,她都會走上一遭,畢竟百聞不如一見,地圖上看得再多,聽旁人講得再詳細,都不如自己親自走上一趟,繼而親自看上一眼。
這也是她給自己此行定下的規矩之一。
不過這座城對于她而言,也的確有些許不同,因為當年她曾跟隨另外一人來過這里,那是一個對她而言,頗為重要的人。
夜幕中,女子伸出潔白如玉的手掌,輕輕捋了捋鬢角,喃喃自語道:“當年你我二人一起來到一窮二白的西北塞外,你說你要做所向無敵的天下第一人,也要做成虎視天下的一方之主,讓正一清微束手,讓大魏徐氏喪膽,你還笑話我格局太小,做不成大事,就乖乖地跟在你后面,看著你是如何同時登頂廟堂和江湖,要做那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壯舉。”
“我當時年少無知,還真就信了你的說辭。可如今再看,又如何了?你沒做成的事情,我做成了,便是謝雉那個婆娘見了我,也不敢當面說我半句不是,頂多是背后腹誹幾句,可你呢,自家的佩刀都成了別人的東西,你還剩下什么?”
“你想做天下第一人,我沒意見,你想做天下共主,我也沒意見,可你想把兩者全部都收入囊中,那可就有些人心不足了,我倒是沒意見,可別人卻有意見,所以也就容不下你了。”
“本以為我能勸得住你,能讓你二者選其一,可你啊你,怎么就是聽不進別人的話呢?一意孤行,這便是自取滅亡。落得今日這般田地,又是何苦來哉?”
女子輕輕嘆息一聲,聲音很快便隨著夜風消散。
她從須彌寶物中取出一個碧玉葫蘆,拔開塞子之后,立時傳出濃郁的酒香。
女子手腕一翻,葫蘆口朝下,其中的酒液傾瀉而出,潑灑如雨落。
女子望向當空明月,笑道:“故地重游思舊人,其實也沒什么其他可說了,畢竟當年在西北,想說的話都說清楚了,也說明白了,現在不管你是死是活,這壺酒就當給你上墳敬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