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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邙山中。
一老一少兩名道人沿著一條土壩緩緩而行。
年老的道人衣著寒酸,背負一柄銅錢符劍,肩上斜掛著一個褡褳,沒有多少仙家氣派,倒是有不少寒酸氣,正是從周家村中僥幸逃得一命的南柯子。
與年老道人相比,年輕道人卻是完全不一樣了,從頭上的蓮花冠,到身上的道袍法衣、腰上的腰帶和錦囊,再到腳上的云履,無一不彰顯仙家氣派,而背上所負的長劍,更是氤氳出一股肉眼可見的青氣,正是正一宗的掌教顏飛卿。
周家村整個村子在一瞬之間毀去,鬧出了這么大的動靜,當然也驚動了如今正在北邙山中的顏飛卿,當他趕來的時候,什么痕跡也沒有剩下,只剩下南柯子一個活人。
兩人會合一處之后,南柯子先是向顏飛卿交代了事情的經過,然后兩人便開始探究周家村被毀的因由,可惜在地裂之后,地面又再次合攏,就連那條“吞食”了所有村民的溝壑,也消失得無影無蹤,若不是還剩下一條土壩,這里就好像一切從未發生過,也從未存在過一個名為周家村的村子。
走到土壩的盡頭,顏飛卿望著腳下,若有所思。
南柯子習慣性地撫著自己的山羊胡須,說道:“先是棺材地,又是鬧鬼,真不知道皂閣宗到底要干什么。”
雖然還沒有明確的證據,但是南柯子已經在心底里認定了此事與皂閣宗有著莫大的干系。
顏飛卿抬起頭,忽然問道:“前輩曾經給那趙奇招魂,可曾注意那趙奇是什么命格?”
南柯子一怔,“顏掌教的意思是……”
顏飛卿輕嘆一聲道:“前輩既然已經見過了李紫府,那就應該知道貧道和他曾經與藏老人有過交手,而交手的原因就是藏老人在收集天煞命格之人,貧道現在懷疑那趙奇也是特殊命格之人,皂閣宗中人這才要將其的魂魄收走,結果被前輩攪擾,于是他們便提前動手,也打傷了前輩。至于皂閣宗為何要等到現在才來收取趙奇的魂魄,也許是因為歲齒的原因。”
南柯子一驚:“就算如此,也不必將整個村子都悉數滅口啊。”
“不是滅口。這里是北邙山境內,就在皂閣宗的眼皮子底下,他們這個口滅給誰看?又怕消息走漏到哪里去?”顏飛卿搖頭道:“所以不會是滅口,依貧道看來,倒像是某種血祭手段。”
所謂“獻祭”,獻而祭之,多是獻祭牛羊牲畜。只是在儒、道兩家立教之前,追溯到上古時候,巫祝盛行,民風野蠻,殉葬之事時常有之,故而也常常以活人代替牲畜祭祀鬼神,又稱“血祭”,在至圣先師和太上道祖相繼立教之后,此種習俗便已經漸不可聞,只是在邪道之中還有流傳,如那真傳宗,號稱原始真傳之宗,其中就有許多延承自上古的野蠻手段,故而也被劃入邪道之列。
皂閣宗出自閣皂一脈,精通符箓,與神霄宗、東華宗等也算是存續相依,只是在背棄閣皂一道之后,皂閣宗的道路便越走越遠,雖然還留存了符箓之道,但是重心已經放在馭鬼、馭尸上面,乃至于后來皂閣宗鼎盛一時,還弄出了一個妄圖以人力逆天而為的煉神之舉,與玄門正宗愈行愈遠,如今從真傳宗那里學了血祭之法,也在情理之中。
這等手段素來為正道中人不恥,故而顏飛卿此言一出,南柯子的臉色已經變得極為難看:“皂閣宗他們竟、竟敢如此!”
“他們這些人有什么不敢的。”顏飛卿的神色中也透出幾分憎惡:“打尸體的主意,打亡魂的主意,哪一樁哪一件不是損陰德、逆人倫之事?現在他們又把主意打到了活人的身上,是可忍孰不可忍。”
南柯子長長嘆了一口氣,道:“事已至此,我們要盡快弄清楚皂閣宗的意圖到底是什么。”
顏飛卿又低下頭去,跺了跺腳,踩在腳下的土壩上:“答案也許就在這道土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