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錦兒低下頭去,讓人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
不過錢錦兒還是下意識地捏住自己的衣角,顯示出她現在內心的不平靜。
果然被錢玉樓料中了,錢家大長老并不介意讓一位女子來做家主,關鍵是要維護大宗長房的地位,如今錢玉龍正妻已有身孕,先讓錢錦兒暫代家主之位,待到錢玉龍的兒子長大,再將家主之位交出去,如此以來,家主之位就還在長房的手中。
先前那位長老也正是看明白了這一點,才會以她是女子為理由極力反對,就是想要從長房手中奪過家主之位。無奈大長老就是本就是長房出身,這番謀劃注定要落空。
……
另一邊,剛剛回到金陵府的李玄都也得知了錢玉龍的死訊,就算是見慣了種種波譎云詭之事的李玄都,也倍感錯愕。
李玄都如何沒有想到,他與錢玉龍在落花臺上的最后一次眼神示意,竟是成了兩人之間的訣別。雖說他與錢玉龍之間的交情比不上胡良,但好歹也是有些交情,錢玉龍之死,還是讓李玄都稍稍有些傷感。
李玄都去了一趟錢家祖宅,見到了那位一直坐鎮錢家祖宅的大長老,這位大長老在開始長老堂議事之前,專門與李玄都做了一番深談,并請李玄都幫忙追查兇手。
李玄都不知這位錢家老祖宗到底打了什么算盤,要讓他一個外人來插手錢家的事情,但感念他與錢玉龍的情分,他還是答應下來,于是在盛子寬和范振岳的引領下,他來到一處位于錢家祖宅深處的密室,在這里停放了三口棺材,一口棺材屬于錢一白,一口棺材屬于錢玉龍,還有一口棺材則是屬于錢玉樓。
三人恐怕不會想到,他們不但是同年同月同日死,更是死后共聚一堂。
盛子寬推開屬于錢玉龍的棺材的棺蓋,輕聲道:“李先生,大公子的尸首就在這里了。”
李玄都抬眼望去,不知錢家用了什么辦法,錢玉龍的尸首保存極為完好,整個人就如睡著了一般,唯有胸口處的五個血洞極為刺目。
李玄都一眼就看出這五個血洞的來歷,輕聲道:“是牝女宗的‘玄陰屠’。”
盛子寬疑惑問道:“李先生何以見得?”
李玄都沒有說話,只是以手刀一掠。
盛子寬一驚,下意識地向后一躲,不過李玄都也不是真正出手,只是點到為止,手刀剛到盛子寬面前的三寸位置便已經停下,可帶起的勁風還是讓這位錢家供奉猛然一窒。
一旁的范振岳看得分明,遲疑道:“這是牝女宗的‘冷月鋸’?”
李玄都點了點頭,道:“我在機緣巧合之下,曾經學過牝女宗的功法,所以認得她們的手段。這‘玄陰屠’乃是脫胎于陰陽宗的‘太陰十三劍’,故而其中又蘊含有‘玄陰劍氣’,錢兄正是死在‘玄陰劍氣’之下。”
盛子寬喃喃道:“真是沒想到,柳夫人……柳玉霜竟然是牝女宗的人。”
李玄都道:“當初在落花臺上,對錢老家主出手的婦人,也是牝女宗的人,這一點,范供奉也應該知道。”
范振岳有些尷尬,畢竟錢一白是死在了他的面前,但還是點頭道:“李先生所言極是。”
盛子寬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牝女宗的這幫女子,就像一只只母蜘蛛,結成蛛網,等著飛蟲一頭撞入羅網之中,有用的就留下,沒用的就直接連皮帶骨地吃掉,那太玄榜上排名第十的‘血刀’寧憶,還有當年的小天師張鸞山,還不是著了她們的道?著實可怕,沒想到現在她們又看中了錢家。”
說到這里,盛子寬和范振岳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臉上看出了憂慮。
李玄都繼續道:“牝女宗內分為兩派,一派是以廣妙姬為首,一派是以玄圣姬為首,不知這次出手的會是廣妙姬還是玄圣姬?”
其實李玄都已經有了答案,只是沒有說出口。
謀劃此事之人不會是宮官,應該是那位神秘莫測的廣妙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