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種”人,是一種極為殘酷的刑罰。
先挖一個大坑,然后將被“種”之人放入坑中,使其全身被浮土埋得嚴嚴實實,除了腦袋,動彈不得。接著用刀尖在頭頂上劃開個大十字,然后灌入水銀。據說因為水銀的燒灼劇痛,身體會不受控制地瘋狂扭動,使得全身上下的所有皮膚剝落至腳掌心,皺皺的堆在一起,這個“人”生生從密實的泥地里,生生從自己的皮膚里鉆了出來,筋肉糾集,形容可怖,更甚于皂閣宗的活尸。
李玄都行走江湖多年,什么大風大浪沒有見過?生死之間走過幾遭之后,對于這些單純言語上的恫嚇便能做到無動于衷,只是平靜說了一句:“憑大的口氣,你家大人就沒教過你好好說話?”
年輕公子愣了一下,隨即哈哈大笑,幾乎要笑出眼淚,然后他問身旁隨從道:“大隊人馬何時抵達?”
在他身旁一名高大扈從沉聲道:“快了,最多還有半刻鐘的工夫。”
年輕公子點了點頭,嘿然道:“等到大隊人馬一到,男的全部殺了,女的全部帶走,將這個老板娘擒拿回去獻給大哥做個暖房丫鬟,若是大哥不要,那我自己笑納就好。”
高大扈從剛要說話,臉色驟變,不顧禮數地一把將年輕公子推開。
下一刻,一根筷子劃空而過。
如刀切豆腐,沒入年輕公子身后的一名扈從的胸膛之中,那位扈從根本沒有任何反應,一臉茫然,片刻之后才向前撲倒在桌子上,身死當場。
若不是高大扈從的那一推,死的就是這位年輕公子了。
高大扈從距離歸真境界不過是一步之遙而已,以他的年齡來說,即便是放眼整個齊州,依舊拿得出手。他立刻伸手取出一面閃爍著奇異金屬光澤的大盾,將他和年輕公子擋在后面。此刻他已經猜到出手之人是誰,心中不免生出幾分苦意,剛才出手之人的境界直達歸真境界,難道自己今天要死在這里?
年輕公子緩緩起身,拍了拍伸手輕輕撫過臉龐,臉頰上被筷子帶起的氣勁劃出一道血痕,鮮紅刺目。
他倒是沒有惱羞成怒,而是望向李玄都,道:“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倒是在下看走了眼,方才言語中多有唐突得罪,在下在此賠不是了,還望閣下大量,恕罪則個。”
說的是道歉話語,可臉上卻沒有半分悔過之意。
剛才正是李玄都隨手從旁邊桌上取過一根筷子擲出。
李玄都舉起手臂,五指張開,輕輕握拳,手中還握著一根筷子:“那就比比誰的拳頭更硬。”
年輕公子臉上的笑意漸漸淡去,輕輕拭了下臉上的血痕,平靜道:“這么說來,閣下是不打算放過我了?”
李玄都問道:“你是青陽教中的哪位?唐秦的兒子唐文波?”
年輕公子咳嗽一聲,正了正衣襟,微笑道:“我姓白,單名一個‘繞’字,白爵是我的大哥,白波是我的二哥。”
白氏三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