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羊翁聽聞此言,本來還想說些什么,可話到嘴邊,還是變成了搖頭一嘆,他徑直轉身來到青鶴居士等人的身邊,與幾位老友見禮。此舉無疑是承認了他的確不是李道虛要找的人。
李道虛又重復了一遍,“請閣下現身吧!”
話音落下,一名老者終于是顯出身形,在此之前,誰也沒能發現他的存在,就好似土地公一般從土里鉆傳來的,與李道虛乘坐白龍樓船而至的氣派完全不能相提并論。
只見這名老者身形不高,拄著一根比自己還高的龍頭拐杖,眉毛須發極長,甚至遮住了大部分面容,他身著一件土黃色長袍,外罩石青色長比甲,乍一看去,既無青鶴居士、白鹿先生等人落拓放誕的山林逸氣,也無宋政這般金馬玉堂的尊榮貴氣,倒像是個不知從哪里跑出來的老鄉紳。
可此時卻是無人敢于小看此人,便是秦清和李玄都也露出凝重之色。
老人抬眼望向李道虛,緩緩說道:“李虛舟不愧是李虛舟。”
李道虛望向老者,淡淡道:“閣下藏得好深,若非那篇《歸隱》,我還無法確定是你。”
此言一出,司空道玄和寧奇立時想起一件事。
那日李道虛進入萬象學宮的藏,言稱自己多年前曾在此地留下了一部心學圣人的《傳習錄》,其中夾著一篇心學圣人親自手書的散曲《歸隱》。遍尋不獲,李道虛似乎并不意外,寧奇曾說要給李道虛一個交代,李道虛卻說他大概已經知道是何人將其拿走,并言稱寧奇要不回來,也不必去要。既然那人喜歡,送他就是了。當時寧奇就覺得李道虛的這番話大有深意,可具體有什么深意,一時半刻之間,他又想不出來。現在他終于明白了,李道虛口中的那人就是眼前這名老者。
老者搖頭嘆息道:“看到老師手書,難免感懷往事,于是老夫便動了貪念,拿走了那部《傳習錄》,卻不曾想因為此事被你看破了虛實。”
李道虛面無表情道:“當年便是你親自出手重傷了我那徒兒,龍老人。”
李玄都一震,李道虛的這句話印證了他的猜測,眼前這個不起眼的老人就是最后一位儒家隱士,龍老人。
龍老人淡淡道:“只是重傷而已,若是你肯出手相救,他也未必會死。”
李道虛冷冷道:“以你的境界修為,真要決心殺人,玄策又如何能逃回東海?你不過是故意放他回到東海,好讓我出手救他,可我畢竟不是靈山十巫,就算能勉力救他一命,他也是個廢人,生不如死,而且我還要元氣大損,說不得還要跌落長生境界,你到底是何居心,你自己清楚。”
龍老人笑了一聲,并不否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