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李玄都又有些不能完全確定。因為以燕王世子表現出的性情,說得好聽些,叫作尚顯稚嫩,說得難聽些,就是難堪大任。若果真如李玄都所猜測那般,燕王世子身負大任,那么只能說國事尚且如此兒戲,大魏徐家的氣數也著實該盡了。燕王世子這次沒有像上次那樣跋扈,先是向李玄都行了一禮,然后才說道:“世人都說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可我與清平先生自從平安縣城一別之后,再見到清平先生,豈止是刮目相待,便是剜出兩只眼珠子,也不為過。”
若是以前的李玄都,聽到這般話語,定要反唇相譏,只是到了如今,李玄都只是一笑置之,問道:“世子殿下是代表燕王前來?”
燕王世子道:“不敢當清平先生的一聲‘世子殿下’,我叫徐載鈞。至于方才清平先生所問,我也可以回答下先生,正是家父的意思。”
李玄都有些明白了。這些宗室子弟是天生的兩副面孔,在長輩面前,個個都是守禮懂規矩的年輕才俊,可到了外頭,搖身一變就成了跋扈驕縱的紈绔子弟。如今看這燕王世子,也算是舉止得當,不似上次所見那般不堪。歸根究底,是因為李玄都本人地位高了,所以周圍便都是“好人”了。就算這等太歲人物,也不敢太過造次。
李玄都又問道:“一位代表燕王,一位代表太后,還有一位代表何人?”
還有一位扈從站在門外,始終沒有邁過門檻。聽到李玄都的問話,這位扈從這才抬步邁過門檻,輕聲道:“駙馬都尉歐陽文見過清平先生。”
李玄都說道:“我聽說過你。”
歐陽文微微低頭,“在下惶恐,不過一介贅婿罷了。”
“贅婿不假,也要看哪家的贅婿。堂堂天家,豈是等閑?”李玄都笑了笑,“雖說本朝駙馬不得參與政事,大多只能奉祀孝陵,攝行廟祭,署宗人府事,不過也有例外,我記得閣下應是統領宮中侍衛、儀仗將軍、力士校尉,乃是當今陛下和太后的心腹之人。”
歐陽文神色微微一變,沒想到李玄都竟然知道自己的存在,心中自是驚駭,臉上卻是不顯,說道:“清平先生高居終南山上,卻能對千萬里之外的帝京了如指掌,實在讓人佩服。”
“你這話言不由衷。”李玄都道,“是‘驚’更多一些吧?”
歐陽文立刻低下頭去,“不敢。”
“敢不敢都無妨。”李玄都抬手往下一壓,“三位請坐下說話。”
李玄都的書房其實也是個議事場所,所以靠墻擺放了四把椅子,供他人落座,徐載鈞和歐陽文對視一眼,靠墻坐下了,只有那名女子坐在李玄都的對面。從這一點上來說,三人還是以這名女子為首。
李玄都望向坐在自己對面的女子,道:“世子和駙馬,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可唯獨不知道你的身份。”
女子并未正面回答,而是問道:“清平先生對于帝京了若指掌,如今帝京城正在鬧亂黨,該不會與清平先生有關吧?”
李玄都沒有開口回答,反而是一直沉默不語的徐九開口道:“有關如何?無關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