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一怔,倏地望向一直站在門口的徐九。
徐九走進書房,站在李玄都的書案一旁,面向三位來客,接著說道:“清平先生就高坐在這終南山上,你們可以把什么罪名都安在清平先生的頭上,可你們卻奈何不得清平先生。否則你們也不必親自跑到終南山來見清平先生了。”
女子勉強一笑,“清平先生,我不知徐九這話是什么意思?”
李玄都又望了一眼徐九。
“知道什么意思也好,不知道什么意思也罷。”徐九會意道,“這與我們今天要談的事情有關嗎?”
女子明白了,“是。”
徐九道:“請問姑娘姓名?”
女子回答道:“我姓樓,我叫樓心卿,謝雉和谷玉笙是我的師姐。”
李玄都終于開口道:“原來是樓姑娘,若從三嫂那里論起,你我倒也有些淵源。至于太后謝雉……不提也罷,謝太后派你來講和的?”
樓心卿沉默了片刻,說了一個“是”字。
李玄都倒是不奇怪,這便是廟堂之人與江湖之人的最大不同。江湖之人講究一個不共戴天,可廟堂之人卻是不然,他們講究妥協,一切皆可以談。所以在江湖人看來,李玄都與朝廷早已是不共戴天,沒有半點妥協余地,可在朝廷之人看來,所謂的沒有余地只是價碼不夠,且不說能不能給得起,總要先問過了價再說,還可以漫天要價坐地還錢。也可以邊打邊談,所以一邊搜捕客棧亂黨,一邊派人和談,這兩件事并不沖突。就算沒法談,也可以作為緩兵之計,暫且穩住李玄都。
對于李玄都而言,世間事有可以忍者,有萬不能忍者。有些事情可以妥協退讓,有些事情則萬萬不能妥協退讓。在這件事,他不會妥協,但他不想把讓別人知道自己不會妥協。謝雉可以用緩兵之計,他同樣可以用緩兵之計,假意答應而讓謝雉等人心存僥幸之念,故而說道:“既然如此,我倒想聽聽太后娘娘給了怎樣的說法。”
“那我便直言了,若是有言語不當之處,還望清平先生海涵。”樓心卿道:“清平先生是長生地仙,遲早都要飛升天上,這人間之事,于清平先生而言,不過是南柯一夢。如果清平先生如果能退讓一步,朝廷會直接承認清平先生為道門大掌教……”
未等樓心卿把話說完,徐九已然打斷道:“誰是道門大掌教,朝廷說了不算,儒門說了不算,道門中人說了才算。若是我說朝廷只要撥出三百萬兩銀子,道門就承認天寶帝是當今皇帝,不知朝廷作何感想?”
樓心卿已然明白,徐九就是李玄都的口舌,李玄都不想說、不好說的話,都由徐九來說,而李玄都不開口,便留下了轉圜的余地。
樓心卿沉默了片刻,說道:“是我沒有說清楚,如果清平先生能夠成為道門大掌教,朝廷便會冊封清平先生真君名號,布告天下。如此一來,不僅僅是道門中人知道清平先生,天下百姓也無人不知。朝廷還會請清平先生擔任國師,等同帝師,地位尊崇,不僅掌管天下僧道,而且可以參與國事。對了,我來的時候,看到終南山還未修繕完畢,朝廷也會發動民夫,調撥錢款,幫助道門修繕終南山。這便是我方才所說的承認清平先生為道門大掌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