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策說話的時候,目光始終落在張白晝的身上。此時的張白晝已經低下頭去,雙手死死抓住膝蓋,輕輕顫抖。
“知道,當然知道。”陸雁冰看了張白晝一眼,“古人有詩云:‘我本漁樵孟諸野,一生自是悠悠者。乍可狂歌草澤中,寧堪作吏風塵下?只言小邑無所為,公門百事皆有期。拜迎長官心欲碎,鞭撻黎庶令人悲!’我本東海之濱的一個鄉野村姑,天寶二年的臘月二十三,我生平第一次進京,出任青鸞衛都督府右都督已經是天保四年的事情,沒有經歷過天寶二年的帝京之變,也不知道其中的具體經過。不過我曾經調閱過這個案子的相關案卷,惜字如金,含糊其辭,可見其間波譎云詭,深不見底。”
丁策臉色微變,望向陸雁冰,“不知陸都督是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陸雁冰淡然道,“我只是給丁都督提一個醒,這個案子到底有怎樣的內情,我無法請教丁都督,可到時候總會有人來請教丁都督,如果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也總會有人來拿元兇巨惡的項上人頭祭奠張家的滿門亡魂!”
張白晝猛地抬起頭來,望向陸雁冰,眼中有光。
丁策卻是臉色驟然蒼白,沒有血色。
周圍鄰座之人都大驚失色,也是臉色蒼白。
丁策雖然是天人無量境的大宗師,但此刻也像張白晝那般顫抖起來,抬手指著陸雁冰,色厲內茬道:“陸都督!你知道這里是什么地方嗎?這是帝京!不是東海清微宗!這樁案子是經三法司會審之后,太后娘娘和晉王欽定的鐵案,誰敢翻案?!”
陸雁冰道:“我生性膽小,不敢牽扯到這等事情之中,可世間總有無畏無懼之人。如果丁都督忘了,我便給丁都督提一個醒,清平先生不日便要抵達帝京,丁都督覺得,他會不會過問此事?”
一瞬間,凡是聽到了陸雁冰此言之人,都沉默了。
方才還熱鬧無比的平臺像死一般沉寂。
平日里那些天不怕地不怕的公子哥們,收起了玩世不恭的做派,一個個都是臉色凝重。
丁策的臉上則是透出肅殺之氣。
便在這時,一名身著錦衣的青鸞衛疾步走來,來到丁策身旁,單膝跪地,雙手呈上一封稟文,輕聲道:“都督,有急報。”
丁策倏地轉過身去,接過稟文,急急看完,兇險的目光掃向了陸雁冰和張白晝,“陸都督!你好歹是做過青鸞衛右都督的人,應該知曉大魏律法。”
陸雁冰眉頭微皺,望向丁策手中的那封稟文,心思急轉,嘴上說道:“當然知道。”
“那就好。”丁策用眼角余光掃了張白晝一眼,“包庇欽犯,對抗朝廷,你知道大魏律法是怎么定罪的嗎?”
陸雁冰目光直視丁策,問道:“丁都督是說我包庇欽犯?”
“正是!”丁策避開了她的目光,轉望向張白晝。
張白晝的臉色沒有絲毫蒼白,反而因為激動涌上了一抹潮紅,毫不畏懼,更不曾避讓,主動迎上了丁策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