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氣高是好事,好高騖遠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這也怪不得天寶帝,年幼喪父,生于深宮之中,長于婦人之手,不曾見過人間疾苦,謝雉忙于爭權,疏于對他的教導,龍老人與天寶帝算是師徒,可龍老人別有用心,只是一味挑撥天寶帝的野心,加劇母子二人之間的隔閡,使天寶帝成為儒門對付謝雉的利劍。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謝雉代表了道門在朝廷的利益。當時道門內部也有聲音,應該留下謝雉,讓朝廷處于內斗的狀態之中,這樣更有利于入關大計。
不過李玄都還是用報仇的名義強行除掉了謝雉,反而幫助朝廷實現了初步整合。
并非李玄都不明白這個道理,就算拋開報仇的原因,李玄都也是主張先除掉謝雉,實現道門與大魏朝廷的徹底切割,不背負包袱,也避免日后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局面。再有是,就算朝廷政令一統,不再內斗,其內部已經徹底腐朽,積弊深重,根本不是對手。
天寶帝狠狠一拳砸在龍椅的扶手上,臉色猙獰可怕。
龍椅安然無恙,可天寶帝的手掌卻流出鮮血。
因為憤怒的緣故,天寶帝竟是沒有感覺到太多的痛楚,他忽然有些明白母親了,從天寶二年到天寶八年,六年的時間里,母親長袖善舞,游走于各方勢力之間,苦苦維持的到底是什么。
雖然天寶帝沒有認識到自己不能十年得太平,但他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自己不可能有十年的時間。
這一刻,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可能錯了,錯把母親當仇人。
只是到了如今,一切都為時已晚。
朝廷對外的說法是太后養病不出,天寶帝自己明白,太后早已不在帝京城中,也許已經死去多時。
如今的朝廷,所謂“眾正盈朝”,就連司禮監,都不得不屈從于儒門士大夫們。
天寶帝低聲道:“群臣誤我,文臣人人可殺。”
太圣殿外,司禮監掌印大太監楊呂默默站立,眼觀鼻鼻觀心,雙耳不聞,雙目不視。
在楊呂不遠處,站著一個儒衫老人。
金蟾叟似是輕聲自語,又似是向楊呂解釋:“師兄知道陛下性子偏激,所以特意吩咐下來,要好好照看,不要讓陛下做出什么出格之事。”
太圣殿內,天寶帝看不到金蟾叟,只能看到背對自己的楊呂,但他似乎知道金蟾叟的存在,靠在龍椅的椅背上,閉上眼睛。
如今的自己,與籠中鳥又有什么區別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