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無量寺下了一場雨,不大,就只是潤濕了階梯,讓院墻的青磚增添了一些江南味道。
不戒放下了兩個饅頭然后離開了院子,片刻后陳知墨走了過來,拿起饅頭吃了個干凈。
摩挲了一下嘴后也跟著離開了,一句話也沒說。
李休盯著身側的空碗,能夠隱約看到一絲饅頭的碎屑,他忽然有一種將這破碗打碎的想法,卻又不能將情緒沒來由的胡亂發泄,只能捏了捏腰間浣熊愈發圓潤的肥臉,然后隨意的躺在了地上,抬頭看著那些閃爍的群星。
那都是一顆顆的光點,一座座的無人生存的大陸。
思緒這種東西在一個人獨處的時候總會顯得格外清晰,尤其是微涼的夜風吹在身上,而你抬頭又能看見滿天星辰的時候。
這是難得的安靜時間。
他想著過去和未來需要面對的事情,在心中不停地做著打算。
李休從來不認為自己能夠憑借一己之力就可以扭轉人間的局面,所以他才會這么注重荒州的陣營統一,只有天下人的心思全都達成一致,力氣也全都用到一起,那才能有機會獲得勝利。
他也有自己做不到的事情,所以需要其他人來幫忙。
就像是孤軍奮戰的北地,同樣需要來自唐國內部的無條件支持才能夠將雪國死死的壓在身下。
世間一切都是如此。
每個人的力量都是有限的,總會需要其他人的幫助。
李休在腦海中不停地想著每一個能夠想到的人,卻始終無法選出能夠幫他解救典獄司的人。
或許扶蘇可以,王辰的父親也可以。
但他們都在莫回谷,現在還無法出來,自己如今已經有了辦法加快他們離開那里的速度,卻也只能加快一些罷了。
微涼的夜風能夠帶來安靜,卻吹不走心中出現的煩惱。
陳知墨不知何時又走了回來,手里提著一壺酒,在無量寺喝酒是很不好的行為,來往路上甚至能夠感受到一些僧人的奇異目光。
“怎么又回來了?”
李休沒有看他,仍舊是躺在地上注視著夜空,輕聲說道。
陳知墨在他的身側坐下,隨意的將酒壺遞了過去,問道:“半個月了,想到什么方法沒有?”
李休抬手接過,坐起身子咕嘟咕嘟喝了半壺,然后用袖子擦了擦嘴說道:“如果想到了什么辦法,我早就動身去了典獄司了。”
他的確什么方法都沒有想到,哪怕只有一成的可能他或許都已經出發了,但卻連效果達到一成的方法都沒有找到。
“已經五十多天了。”
陳知墨與他碰了一下酒壺,發出了陶瓷特有的碰撞聲響,感慨道。
李休知道他說的是什么意思,唐皇借助人皇氣息,封住陰曹修士百日不到作亂非為,如今時間已經過半,而他卻什么也沒做。
“你喜歡青鸞?”
李休曲著膝蓋,一只手撐在地上,一只手提著酒壺放在膝蓋上,忽然問了這么一句話。
讓陳知墨愣了一下。
有些不知道應該如何接話。
李休微笑道:“喜歡就是喜歡,躊躇什么?”
陳知墨也跟著笑了起來,這話題轉變的很快,但二人都很習慣這樣的交談,他只是覺得有些戲劇化,不知道是該點頭還是該做什么。
李休看著他,調侃道:“不說話那就是喜歡了?以前我還在想,像你這么出色的人竟然連一個喜歡的女孩子都沒有,實在是一件很值得悲哀的事情,想不到你的眼光已經高到天上去了,只裝得下仙人,裝不下凡人。”
“去你的。”
陳知墨抬起胳膊撞了他一下,然后說道:“緣分這東西其實真的算是妙不可言,當初去那座湖前救了她一命,后來便一直形影不離,漸漸地也就起了一些心思,然后我才發現這世上最不能起的就是心思,因為這東西一旦起了一點苗頭就會收止不住,就像是枯草垛上的火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