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聽得這話,略微點頭。
大管事依然跪伏在地,偶爾抬頭,看向靈堂上的棺材,心中仍然有些恍惚。
在他心目中,家主智謀遠慮,手段狠辣,盡管人已老邁,卻也仍是垂暮的雄獅,威嚴雄壯,如同神靈一般。
他也認為,家主日后必定踏上先祖的道路,從而成就神仙中人,成為真正的神仙。
但這樣一位在他心中,宛如高山般的人物,卻如此輕易倒下了。
他不知道施法的是蘇家那小子,還是神廟的廟祝,又或是家主觸怒了那位秦宗主……但時至今日,他對于家主歸天一事,仍然是宛如夢中,難以置信。
“蘇家小子呢?”
大夫人似是想起什么,忽然問了一聲。
大管事低聲道:“據說租出了店鋪,花了大價錢,買了一輛上好的馬車,準備離開落越郡。”
大夫人冷哼了聲:“想走?”
大管事聞言,沉吟著道:“夫人的意思是?”
說著,作了個手勢,問道:“截殺?”
大夫人搖頭道:“縣官方慶的人,近日盯著孫府,也不可妄動,并且,老爺生前最恨有人擅自動手,打草驚蛇,咱們不能動手。”
“那該如何?”
“王家。”
大夫人冷聲道:“王家斷了根苗,恨極了一切與此事相關之人,眼下趙沃已經要處死,他這位王家家主,也有心思可以理會這個蘇家的小子了。想來以他如今瘋狂的性子,也不愿意放過這蘇家姐弟。”
“小人明白。”大管事低聲道:“小人這就派人去給王家家主傳訊。”
……
神廟。
池水悠悠,漣漪蕩漾。
“蘇庭離開了?”
松老這般問道。
青平站在身后,低聲道:“弟子將他姐弟二人,送出了落越郡之外,這才回來的。”
松老點了點頭,神色中有些復雜,終究是嘆了一聲,道:“落越郡這一畝三分地,只能養得住老夫這井底之蛙,卻容不下一條蛟龍。”
他指著那池塘中的鯉魚,緩緩說道:“都說池魚滿三千六百,或出一蛟……可這落越郡之內,也就只有你我他三條池魚罷了,但他卻也仍然化了蛟龍。”
青平默然片刻,想起蘇庭修行以來,那令人難以置信的進境,不禁嘆道:“他性子雖然跳脫,但天賦絕頂,興許本就是蛟龍種,不必化龍,只成長開來,便是真龍了。”
“也許罷。”
松老吐出口氣,指著那天空,充滿感嘆地道:“潛龍出淵……幼鳥展翅了。”
青平站在他的身后,只覺松老的身影,充滿了落寞,充滿了遺憾,仿佛幾近腐朽的枯木,仿佛垂垂老矣的獅子。
可他想起蘇庭,卻又不禁有了相似的落寞之感。
今日潛龍出淵。
但這一頭幼龍,尚未成長,還是年幼,便已堪比虎狼了。
……
縣衙。
方慶今日審理了一樁案子,圓滿結束,正走出公堂之外,便想命人備馬,去送一送蘇先生。
然而才出門口,便見師爺匆匆而來,湊在耳邊,說了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