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之前。
老者在水中撥動漣漪,在空中揮手。
水中的漣漪,受他的影響,一層又一層,往外擴散,到了一定的遠處,看似已經歸于平靜,實則卻是以更為細微的變化,影響更廣的范圍。
而在空中的手,也是一樣。
他計算到了半個月之后,水流的走向,風的走向。
枯枝、殘葉、碎石、魚尸、鳥羽。
甚至是蘇庭半個月后到此的時機。
一切似乎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這其中充滿了無窮的變數。
只要蘇庭晚來一瞬,就不會在意。
只要那船只稍停一瞬,海浪便會改變,不會在那個時機,將一片枯葉涌起。
世事無窮盡,無窮變化。
能夠掌控這無窮變化的,唯有道祖。
但云鏡先生似乎已經能夠做到了這等地步?
這是以他真仙的仙家元神之念,都無法辦到的事情。
預料到半個月之內,任何一縷細微的變化,乃至于風吹草動,甚至是這范圍之內,所有生靈的舉動,言談,甚至呼吸。
這該是擁有何等驚人的念頭,才能計算得清楚這一切的一切?
——
三千余里外。
云鏡先生正在一座島上。
在他面前,是一頭惡獸。
惡獸撲了過來。
咚地一聲!
樹上掉下了個果實,外殼堅硬,布滿尖刺。
惡獸頭上受創,頓時倒了下來。
“你若遲一瞬,或早一瞬,倒是可以吃了我。”
云鏡先生心中這般念著,卻并未開口。
出聲也是一種消耗。
他看向了蘇庭所在的方向。
半個月之前的舉動,想必已經到了蘇庭的眼前。
他可以預料到,蘇庭會明白,也會去那里。
“道理啊……”
云鏡先生微微閉目,心中自語道:“修行是小道,運用道理,才是大道……可惜無論大道還是小道,只有道祖,才是天道,才是唯一的道理。”
他不禁恍惚想起當年。
本以為自家通曉世間一切道理。
本以為世事盡都在胸,風吹草動,皆能預料。
然而,紫霄下界,未見法力,卻更改了道理。
那懸空谷內,水可逆流,石可懸空。
這是違背了天地道理的舉動。
但偏偏存在于天地之間。
“道祖才是道理。”
云鏡喃喃自語。
他知道此刻出聲,不利于自身。
出口的文字,也都不是對自身最為有利。
天之道,損有余而補不足。
他原本維持在平衡的狀態,近乎不變的壽元,頓時流失了少許。
——
“東、千、友。”
蘇庭微微閉目,以他的仙家元神,在瞬息之間便推算出來。
東邊千里,有他蘇庭的好友。
這是云鏡先生要告訴他的。
這位云鏡先生,一舉一動,都高深莫測,絕不可能無端端給他指示。
“要去看看么?”
蘇庭也頗有自知之明,如今他在三界六道,可謂是藏頭露尾,不敢現身,就算是隱世,也不敢隱于山野,不能隱于朝堂,只能中隱于市,如泯然于眾人。
倘如東邊千里,有了什么變故,他或許便暴露了自身。
到時即便從諸天仙神注視之中遁逃而去,可既然顯露出來,要重新隱藏,也非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