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宿國繼續出發,一路上曉行夜宿,過濟水,經乘丘,緊趕慢趕,隰朋終于在第七日趕到了宋都商丘。經過商丘城前用于護城和漚麻的水池,進入商丘那高大堅固的城墻,隰朋一行人終于進入了宋都。
行走在商丘的街道上,隰朋對宋國的街道的感觀就不如齊國。實際上身為商人后裔的宋國的工商業都很發達,商丘也是能和臨淄相媲美的中原大城。但是人都是覺得自己的故鄉更好,而輕賤不遜色的他鄉,看著大街上那一身素白衣服的宋人,市肆之間污水屎尿橫流,所以隰朋又想起臨淄的景象了。
由于此時的城市建設比較原始,人們對如何建設更為宜居的城市還沒有足夠的經驗。比如后世里的城市一定會建設雨污分流的下水道,用于處理生活污水和避免污染水源。
但此時的人們對此還沒有基本概念,加之春秋之時城市內的人口較少,對城市環境的壓力不重。在此時的城市里除了居住區和工坊市肆之外,一般還會有大片的桑田農田,即使是齊都臨淄,魯都曲阜那樣的大城也不例外。
但城市畢竟是人口稠密之地,如此多的人聚居生活垃圾和人類排泄物勢必會被不斷生產出來,這些東西如果不做處理,很容易會污染水源、引發疫病。現在是在冬天,市肆之間散發的氣味還不大,夏天的時候鼻子可免不了受一番苦頭,蒼蠅蚊子也很愛滋生在這些地方。
所以在穿越者小白的建議下,齊國首先在國都臨淄建立了街道衛生管理處,對臨淄每天產生的那些廢棄物集中起來,進行堆肥處理。并且為了保障這一決策的實施,小白專門設立了民法來處理這些事情。雖然法律沒有嚴苛到商鞅制定的那“刑棄灰于道路者”,即對棄灰者施以肉刑的程度,但也對衛生作出了新規定。小白又在臨淄人口密集的市肆里新建了不少溷,也就是廁所,專門收集糞便用于施肥。
據說唐朝的長安城人口百萬,但城市沒有暗渠排污水,大量的生活垃圾就地排放,整座長安城在夏天就像個垃圾堆,到處都有蒼蠅嗡嗡響。因為長安人的生活區太過集中,百年下來長安城下的地下水都被污染了,井水咸苦不能飲用。為了解決這一問題,除了施以嚴刑峻法外,唐人還開發了糞便買賣這個產業,有人竟因此成為首屈一指的富戶。
但在春秋之際,城市人口再多也達不到后世唐朝長安人口百萬的程度。百萬人口那可是齊國全部的人口數量,比宋國的人口數量都要多。即便小白有心要喊保護環境,現在也沒那幾個圣母來附合。
所以小白便學習唐朝人,將收集糞便肥田當成一種事業,強制在臨淄推廣公廁和處理生活垃圾。經過小白的一番努力,現在臨淄大街上的潔凈程度絕對能讓外地人嘆為觀止。
以致于讓有機會出使國外的隰朋每到一城便會拿這里的環境和臨淄比較一下。發現這里的環境不如臨淄,然后便在心中取笑對方一番,混然忘了就在幾個月前,雙方的城市面貌都還是大哥別笑二哥,一樣差勁呢!
而隰朋自住進了宋國的館舍,便馬上派人向宋國的國君請求見面。而宋閔公和一眾宋國的貴族們很快便接見了他,雙方便在一起大唱齊宋友好之歌,相處甚歡。一連數曰,隰朋都得以和宋國君臣互相宴飲,在酒席上探聽宋國對魯國的態度,以及雙方的共同利益。
但雙方友好的氛圍沒持續幾天,宋國人這邊的熱度明顯降了下來,對隰朋這個齊使的態度也不夠友好了。一看宋國人的態度前后反差那么大,隰朋便心知一定是魯公要替小白作媒,促成齊國與周王室之間再次聯姻這個消息的原因。
隰朋馬上便再次求見宋公,但宋公的下臣卻推說宋公由于身體不適,需要休整給拒絕了。對于宋國人的態度,隰朋在心中很是明了,這不過是宋國人不滿齊國這種兩頭下注!:一方面對魯國喊打喊殺,表現得一幅很平靜,另一方面卻又互相合作這種樣子,宋國君臣便是如此,寸會冷落作為齊國使節的隰朋。
面對宋國人如此做法,隰朋早就在心中有了計較,此時見宋君不再想要和齊國再商討國之政事,而對齊宋之間的關系有了疑慮,隰朋便希望求見于宋公,為齊國作一下辯白。但沒想到宋國人居然連朝堂都不讓他上了,這可要怎么辦呢?
還是手下人出了個立意,說不如給宋國的大夫們送禮吧,所以隰朋便將一份份厚禮分送給了宋國的公室和權臣。如宋公的弟弟公子御,司馬華元,大夫仇由,和南宮長萬等人,一個也不落。在這金錢開道之下,宋國人又同意再讓隰朋見宋公了。
于是,在第二天的宋國的朝會上,隰朋又再次見到了宋閔公,但這次再無前番那般禮遇,宋閔公很不高興地問隰朋,說道:
“當初寡人即位,便曾與齊之先君一起會盟過,齊國和宋國也算盟友。但現在齊國一面和魯人議親,一面又要和宋人商討伐魯,齊國人的話能夠讓人相信嗎?”
他手下的大臣們也都在大聲議論,討論宋國與齊結盟的好處與弊端,為的是給隰朋施加壓力,表達對齊國人在魯國接受魯公主婚這件事的不滿。所以隰朋便說道:
“請允許我從宋國的立場上說一下齊國與宋國聯合的心要性。”宋公聽了,倒有幾份興趣,說道:“齊使請講。”
隰朋便言道:
“宋國是子姓的封國,是商人的后裔,傳承久遠,血脈尊貴;魯人是姫姓的首封之國,也是地位很高,周王室分封魯國的目的便是監視東方諸侯。
而魯宋是地位相當,同等強大的大國,泗上諸侯都是宋魯的附庸,但魯人因為有周王室支持的因素所以更受小諸侯尊敬。我在路上發現,即便是名義上臣服于宋的小國宿國,他們國家的田壟都是順著魯國的方向,而防備著宋國,這種情況實在令人擔憂啊!”
田地間壟畝的走向不對便會對行駛的戰車造成障礙,所以臣服的國家應改變田畝時走向,以利于勝利者通行。后世齊晉爭霸,齊靈公戰敗后向晉國屈服,晉國便要求改變田畝的方向,以利于晉國的戰車通行。
宋公本就對宿人墻頭草一般的作風表示不滿,聽隰朋如此說更是激得他大罵起來,連帶著對魯國也越發不滿,對齊國的態度也變得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