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牧沒能在齊國得到想要的支持,齊國雖然有意和宋國人一起壓制魯國,卻并不希望在短時間內再和魯國開戰,影響齊國自身的發展。但他此行也不算一無所獲,至少齊國愿意借冬狩之名,在北方吸引魯國人的注意力,減輕宋國直面魯國人的壓力。
仇牧在宴會上當面謝過了小白,感謝齊國對宋國的支持,但他回到館舍之后卻對自己的副手說:
“齊侯,怯懦之人也。其兄襄公在位之時,殺高渠彌,平鄭之內亂,扶衛侯朔再登君位,紀為其邑,報九世之仇。齊兵戈之盛,布武于四方,魯宋來盟,齊小霸于諸侯。
而小白即位,魯挾公子糾為亂而率師侵齊,齊侯唯能以傾國之兵敗之。可笑齊有兵車五百乘而不敢攻魯,可見齊侯不如其兄襄公多矣。
今我宋國有意聯齊以制魯,齊宋兩國皆大國也,兩國若合兵,有兵車八百乘,士卒不下三萬人,以此兵勢擊三百乘之魯國,如挾泰山以壓雞卵也,豈懼區區魯人!
今齊侯顧左右而言他,不敢與魯人交戰,我宋國卻不懼!宋有兵車四百乘,士卒萬余人,有大夫南宮長萬以勇力聞名于諸侯,難道會害怕單獨對陣魯國人嗎?”
仇牧自認為宋國的實力遠勝于干時之戰后損慘重的魯國人,所以他對齊國不肯率軍與宋國會盟不以為意。不過齊人愿意在魯國北方吸引魯國人的注意力當然是件好事,他在與齊國的君臣們約定好時間后便返回宋國去了。
仇牧這一走,要返回宋國至少十多天,等到宋國人組建起兵馬,進攻宿國,恐怕要到周歷三月了。在三月之前,齊國要大張聲勢,在齊魯的邊境進行狩獵,也算是軍事演習,用這個方式吸引魯國人的注意力,使宋國能夠出其不易的攻下宿國。
所以在二月下旬,臨淄西南方向通往齊國南鄙的大路上,出現了一支軍隊。在道路上人喊馬嘶,戰車奔馳,旌旗飄揚,在小白的帶領下的齊國的士卒正要去南方山林里狩獵。
臨淄的正南方地區多山地,雖有一條淄河河谷,但冬日里水未退去,并不適合大軍通行。所以小白此行還是要率軍先西向,再向南,經齊魯之間那條大路至南鄙。
大道本來平坦堅實,冬日里上凍后更是堅硬如鐵,只是一場大雪之后路便難走了。而在被車輪碾壓,人腳與馬蹄踐踏之后,這條路便成了個爛泥坑,想要快速行進很是困難。
上百輛馬車絡繹不絕,排成了一道黑色的長線,每輛戰車之后還跟著十幾名徒卒,遇到車陷于泥坑便要幫著抬車輪,或是負土石、填柴草以修整道路。這支人馬行走在雪水泥湯里,又要負責整修這里損壞了的道路,所以前進的速度并不快。
小白站在最前方的革車之上,眼睛不用向后看便知道眾士卒的狼狽模樣。耳中聽到這些齊國士卒有氣無力的喊著號子,推命推車前行,小白只有感嘆自己這支軍隊出動的不是時候。
為了實現對宋國人的承諾,小白打算在齊國南鄙的山區進行冬狩。但本來就是要做個樣子,小白自然不可能為此征召國人組建三軍。但齊國本來就需要在冬天校閱士卒,因此小白便抽調了五百名下士,隨同自己去南方冬狩。
這點人實在太少了,正好小白新設立的用來宿衛宮庭的常備軍已經招募了五百人,小白便令他們跟隨。于是以這一千甲士為骨干,又從南鄙各地征召野人為徒附,組成了一支大軍。為了能夠威懾到魯國人,小白還專門多帶了不少兵運送糧草輜重,又在士卒之中多設旗幟,使這支軍隊看起來還真像一只龐大的軍隊。
大隊人馬自三日前從臨淄出發,靠近臨淄的道路平整寬闊,大軍日行三十余里,夜晚便宿在葵丘。只是白日里天氣還晴好,沒料到夜晚竟降下大雪,將小白這一行人困在了半路上。
不過第二日雪后初晴,雖然大雪覆蓋了道路,但小白仍率軍不急不緩南行。反正一路行走都在齊國境內,沿途各地都有人獻上柴草米糧,小白正打算整訓一下自己手中這支甲士,所以明知道路不好走也堅持要前行。
小白所組建的這支常備軍可以算作他在軍事領域的新嘗試。在春秋前期,各國都是在戰爭之前征召國人,分發武器兵甲,組成軍隊。這樣的軍隊在春秋各國爭霸之時都是常態,但在戰國時期卻出現了專業士兵。
魏國的吳起率先在衛國編練出了一支武卒,將各國同期的征召士兵們打的落花流水,充分體現了專業士兵的戰斗力。于是當時的各國便紛紛效仿,戰國時代出現了第一批靠打仗為職業的職業士兵。
而在春秋之時戰爭并不太激烈,如果只用于對外作戰,小白看似沒必要組建一支只聽命于自己的私軍。但為了更好的加強自己的權力,防止出現有卿大夫們以下犯上,小白覺得完全有必要建立一支掌控在自己手中的軍隊。
但是組建一支花費不菲的私軍看上去似乎表現出對齊國卿大夫們不夠信任。為了不刺激齊國公卿大夫們的神經,小白只是宣稱招募一批人來陪同自己狩獵。即沒有為他們裝備戰車,也不替他們備甲,只是裝備了銅劍長弓,還有一種新的武器――弩。
這只號稱是為了陪同國君游獵的不務正業的軍隊很快便建立起來了。士兵們的來源也是來自小白直屬的圉人,養馬的牧奴、山林中的獵戶。總之一句話,他們的地位卑微,連庶人都不如。如果不是小白提撥他們,他們大概只能繼續卑微下去,所以他們對小白的忠誠要遠超常人。
這樣一群地位卑賤,又不通武藝,不能駕駛戰車作戰的低賤的仆役,看上去也只能被用來陪同國君平日里打獵消譴了。即使現在,就連同在一支軍隊中的由下士組成的國人軍士們也看不起這些人。國人們在吃飯時總是排斥他們,將他們視為和走在地上的野人徒卒差不多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