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野上等兵就像風中的樹葉,被扯過來又被推過去。
扯了幾下,河野上等兵就像一段被鋸倒的木頭,直挺挺的向著城外摔下去。
“彈藥手,快來一個彈藥手!”機槍手原田的整張臉都已經被硝煙給熏黑,眼睛都快睜不開,只是憑著經驗在持續開火。
但是一個三十發的保彈板已經快要打完。
“彈藥手!”原田以二三短點勉力維持著,大聲求援。
茅田幸助的屁股上陡然間挨了重重的一腳,一下向前撲倒在地。
隨即身后響起水原拓也的大聲咆哮:“蠢貨,還愣著干嘛,趕緊去供彈啊!”
茅田幸助這才如夢方醒,趕緊扶著鋼盔爬行到原田的身邊,手忙腳亂地從彈藥箱里邊取出一根保彈板,插向供彈槽。
但是因為緊張或者慌亂,插了幾次都沒成功。
“八嘎,你在搞什么啊?”原田一巴掌扇在茅田幸助臉上,奪過保彈板一下就插進了供彈槽,又咔嚓一聲拉開槍機,然而就在原田準備摁下壓鐵之時,又一道耀眼的火舌從城頭上掃過,原田便也立刻像剛才的河野一樣顫抖起來。
抖了兩下,原田便往后一仰直挺挺的倒下來。
愣了片刻,茅田幸助突然之間也像野獸般大聲嚎叫起來。
然后一屁股就坐到了九二式重機槍的射擊位,握緊握把,再用左右手的大拇指同時用力地摁下了壓鐵,重機槍便再次像啄木鳥般叫起來。
順著重機槍火力的軌跡,茅田幸助的目光落在西華門街。
只見一隊隊的中國兵正順著大街嗷嗷沖過來,又在重機槍火力一排排倒下,茅田幸助心想,這些中國兵一定是瘋了。
茅田幸助感覺自己也瘋了。
這就是兩群瘋子之間的較量。
三十發的保彈板很快見底空倉。
“彈藥手!彈藥手!來個彈藥手!”
茅田幸助像原田一樣凄厲地大吼起來。
很快就有一個身影爬到旁邊,抓起另一條上好子彈的保彈板插進供彈槽,茅田幸助定睛看時,竟然是水原拓也。
“還愣著干嗎?開火!”
水原拓也怒吼了一聲,又抓起一把散裝子彈往已經打空的保彈板上裝填,動作居然還挺快的,幾下就裝滿了一根。
……
梁鋼的臉色變得異常的嚴肅。
看著獨九十四旅的官兵前赴后繼地往前沖,梁鋼心下又是欣慰又是痛惜。
欣慰的是獨九十四旅的軍魂已經重鑄完成,已完全不輸北伐先輩之遺風,現在就算是他梁鋼犧牲,獨九十四旅也仍是一支鋼鑄的鐵軍!
而讓梁鋼感到無比痛惜的是,這么好的兵,原本可以發揮出更大的作用,原本可以在戰場給予日寇更沉重的打擊,可是現在卻只能當成敢死隊用,跟鬼子以命換命,因為他們已經別無選擇,為了中條山戰場的二十多萬中央軍,只能拼命!
然而,日軍的抵抗也是異常的頑強,激戰近一個小時,連城頭都上不去。
當下梁鋼便轉身回頭,目光落在高慎行身上,沉聲道:“老高,看你的了!”
高慎行沒有多說什么,只是拿起面前的鋼盔扣在頭上,系緊革帶,又從梁軍的手中接過仿M1921型湯姆森沖鋒槍。
身后的幾十名老兵也紛紛扣上鋼盔。
這幾十個老兵清一色都是中央軍校教導總隊出身。
他們參加過淞滬會戰,參加過南京保衛戰,還參加過蘭封會戰,他們一次次負傷,一次次死里逃生,但他們依然還是義無反顧的歸隊。
高慎行沒有多說什么,只是一個眼神掃過,
老兵們便齊刷刷立正,向梁鋼敬禮,最后的軍禮。
他們很清楚,這一別就是死別,這次已經不作生還想。
淚水一下就從梁鋼眼眶中浮現,但他沒有伸手去擦,只是抬起右手向著高慎行和他身后的幾十名老兵行了一記莊嚴的軍禮:“向老兵敬禮!”
看到這一幕,梁軍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情緒,也擠進老兵的隊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