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淵并不覺得主動承認這一點是一件很丟面子的事情,畢竟修行之道,雖說還是要講究道義之類的,但是面子這種東西,其實實在是沒有什么必要。還有什么凡界之中常常說起的“禍不及家人”這一說,白淵覺得也是屬于一種極其扯淡的說法,要想做到“禍不及家人”,首先最重要的一點便是所謂的“惠不及家人”。不然的話,享受著那些從各種見不得光的渠道中獲得的福利,然后滿口說著“禍不及家人”,這倒還真是滑稽的很。
白淵自認為自己算不上是什么正義之士,但是看到這種行為還是有些犯惡心。之前曾經也有一個少年拿著那因為自己覺得好玩而散發出去的羊皮卷來找他的事情,要求的是希望白淵保住他的命以及他的好名聲。
這件事兒倒是也不算貴,只需要用金銀財寶就能交換來的東西,自然也不是多么昂貴的物品。白淵甚至覺得他只想要換這種事情實在是有些浪費了那一張羊皮卷。
但是少年顯然并不那么想。少年說,他之所以想要保住自己的命和名聲,單純就是為了家里的和樂。聽了這個說法的白淵倒是來了興趣,他還以為這個少年是想要搞些什么見不得光的事情,倒是沒想到這說出來的理由還有那么幾分偉光正的味道?
白淵讓少年接著說下去,之后他便意識到了自己的認識到底有多失敗了。少年說著他家里的情況,父親是一個有些“毛病”的大官兒,這個“毛病”呢,指得倒不是什么身體上的問題,而是某一些生活作風方面有些問題。畢竟他的父親身居高位,自然有不少下面的人想要辦什么事兒,或者是想要升遷之類的,自然會向他的父親上些“好處”。這些好處也使得少年的家里富得流油。他們家里人自然明白這種東西不能暴露與人前,因此他娘開了一個古玩鋪子,試圖將那些錢財的來路過了明處。但是那么一個平日里沒有多少生意的古玩鋪子整日有大筆進項,這件事怎么想都有問題,因此他們必須快點找到旁的解決辦法。
就在這個時候,京城之中一家老牌的勾欄院換了個新的老板娘,她整合了整個京城的花樓,向皇帝請了個“御”字招牌,開始紅紅火火地辦起了名為“選秀”的賽事。在其他的人家還在觀望的時候,在官場中摸爬滾打多年的父親意識到了這東西的前景,率先把自己的兒子送了過去。
參加那個所謂的“選秀”的,大多是普通人,這樣的官家子弟一上場就吸引了絕大多數人的目光。少年自然和那些普通人家養出來的男孩子不一樣,看起來白白凈凈地,讓人無端地產生保護欲。那場“選秀”的人氣因為他的緣故飆升,吸引了不少后院中閑得無聊的夫人小姐,老板娘賺了個盆滿缽滿。
少年呢,倒是沒賺到多少,但是他爹把他送去那里的本來原因也不是為了讓他賺錢。那些來路不怎么明朗的東西一時間全都以喜歡少年的夫人小姐們送的禮物的名義送進了他家的府上。
就在這種皆大歡喜,那個所謂的“選秀”即將落下帷幕的時候,南方連下了十日的大雨,新造的堤壩根本沒能抗住那急速上升的水壓,堤壩被沖垮,江南被淹了十幾座城,百姓民不聊生。皇帝震怒,下令嚴查,結果發現那堤壩根本沒達到建造的標準,本應是以木樁為基,條石為主題的堤壩,僅僅只有外面一個表層是條石,表層下全是砂土,一條長約十丈的堤壩,居然里面只有十根木樁。
這種明顯的問題自然是要被層層上報的,最后查來查去,那修建堤壩的銀兩,絕大多數進了少年父親的口袋。
這下沒得說的,少年的父親鋃鐺入獄,家產被抄,皇帝心善,到底是沒把少年也抓緊去。
因為這件事,那場“選秀”自然也不能接著辦下去了,老板娘頂著罵聲草草地收了攤子,只剩下少年一臉迷茫地站在臺下,聽著之前曾經說著喜歡他的夫人小姐們聲聲的怒罵,連頭都不敢抬。
后來少年忽然就撿到了那張羊皮紙,上面寫著的東西讓他精神一震。他還想要站起來,如果白淵能幫他洗掉污點的話,那么他還能繼續過著他富家少爺的日子。
白淵從少年的眼中看到了希冀,還有更強烈的貪婪的光芒。白淵只覺得惡心,他看著少年的眼睛,一字一句地慢慢說著,那些無辜死亡的百姓到底有多慘烈,那些追查這件事的捕頭捕快是一個怎樣凄慘的下場,少年卻只是眼神茫然地問道:“所以,那跟我有什么關系?又不是我害他們那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