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行接過了厚厚的毛巾,卻沒有含在嘴里,他也不轉過頭去,而是直勾勾的盯著田仲手上的動作。
從他受傷到現在不過一個多時辰,左肩就已經變得紅腫,被咬處是四個一寸多深的漆黑血洞,傷口周圍泛著淤青,幸虧他及時回劍砍斷狼頸,否則就不止血洞這么簡單了,整個肩頭上的肉都要被撕掉!
田仲用指尖捏著七寸利刃,對準一處淤青貼了上去,鋒銳的刀尖緩緩地觸及到蘇行的肌膚,發出“絲絲拉拉”的輕微聲響,血洞被一點一點的切開。
這點疼痛蘇行還是能夠忍受的,因為傷口已經有淤血堆積,血流運轉不暢,再加上田仲手準刀快,兔起鶻落之間淤血就被放了出來。
起初是黃豆大小的污黑血珠斷斷續續滲出,隨著刀尖的深入,血液如同泉水一般汨汨流淌,看到月色變為正常的鮮紅色,田仲停下了刀頭,拿來一小杯提前配好的藥草汁,放入一團棉絮浸泡片刻后敷在了創口上,蘇行感受到一股清涼沁入肌理,幾個呼吸后出血量居然得到了控制,痛感也有所緩解。
“這是我問一位老軍醫討來的方子,用多種中草藥搗爛濾出汁水而成,有清淤止血、消腫止痛的神奇功效,正是靠著這個方子,千千萬萬的將士才能重獲新生,不然,還沒等到創傷縫合,傷者就失血過多而死了。”
等了片刻,田仲又扯了一點棉絮吸收掉創面上殘余的藥水和血漬,這才完全看清了傷口里面的情況,他說道:“這一處雖然傷的最深,好在沒有傷及筋骨。”
處理好了第一處創口后,田仲按著同樣的手法排解了其他兩處傷口中的淤血,這兩處也沒有傷到筋骨,所以清理起來愈發快捷。
到了最后一處傷口時,田仲有些為難了,他最怕的難題終究還是出現了:一根連接關節的筋斷了,而且斷的一團糟,緊緊地縮到了兩頭。
他這個年代療傷手段非常有限,對于筋脈斷裂這種事情,絕大多數醫師都無從下手,筋斷了以后,肌肉無法發力,時間一久就會萎縮,關節要么不能屈伸,要么松松垮垮,時人稱之為“痹癥”。
醫術極為高明之人會采取外科手術一樣的辦法,直接對斷裂處進行縫合,但這種高人少之又少,即便是皇宮里的太醫都不一定具備這樣的醫術。當然,人家皇上、妃子們沒事咋可能把自己的筋骨給弄斷呢?
醫術普通之人一般是通過外敷藥物活血化瘀,再加上針灸推拿進行治療,不過這也只是治標不治本,沒法讓筋脈愈合。
如果十分不幸遇到了庸醫,那就只能自求多福了,給你幾張膏藥一貼就完事兒了,連標都治不了。
田仲的醫術恰好介于極高明和普通之間,他拿著簽子把斷掉的兩頭筋撥過來又撥過去,看了許久也不敢出手。
蘇行問道:“田先生,可是遇到了棘手的問題嗎?”
田仲嘆息一聲,用手比劃道:“蘇公子,你這里有一條筋斷了,如果不縫起來,這條胳膊往后難以轉動自如,但這根筋脈過于纖細,老夫不像年輕時那般心靈手巧,不好掌控分寸吶。”
蘇行笑道:“反正都把皮肉割開了,田先生不妨在我身上試一試,也好過日后再經受一遍痛楚。”
田仲猶豫不決道:“要是用針線將它接勉強起來倒也不是沒有可能,只是斷開的這兩頭都不平整,接好之后不能保證有序的生長,不如受傷前的筋脈堅韌,接好后我還要為公子打上一副夾板固定住肩頭,百日之內左臂不可用力過猛。”
蘇行道:“那就請先生為我縫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