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薛侯要做最后的敘舊之時,就聽到不遠處有宋國口音傳過來:“薛侯若降,逼陽城自有豪宅美姬;薛國諸君子若是誠心歸附,江陰子亦可保證諸子家宅平安、官爵不換。”
“……”
“……”
忽地,薛侯老淚收歇,再看左右,這些個原本一臉灰敗的臣子們,紛紛眼睛都亮了。
就是……很亮很亮的那種亮。
“君、君上……”
有個大夫看上去是個體面人,很忠厚老實的那種,但是此刻,他的微笑,落在薛侯眼中,簡直不啻為嗜血的禽獸。
“君上!”
“君上!”
“君上!”
……
一個個聲音爭先恐后,眼神都是充滿了熾烈,紛紛盯住了薛侯。
“薛國人人皆可降,獨我薛氏不可降啊。”
悲慟之后,薛侯雙目緊閉,等重新睜開雙眼之后,他擦去了眼淚,朗聲道,“然則今時不利,國運不存。薛氏縱使不可降,亦要降!諸君,君臣一場,就此……別過。”
“君上……”
“君上。”
……
薛國君臣雙方各行大禮,少待,薛侯整理了一下衣冠,然后昂首闊步走出了薛國部隊的陣地,手中托著一只錦盒,這其中,自然是薛國國君的“大權”。
國君的銅印,就是銅權,“天下王”的銅權,就是大權。
此刻,薛侯將薛國之君的“大權”雙手舉起,然后跪于道旁,等候江陰子李解的到來。
咕嚕咕嚕咕嚕咕嚕……
又是一輛馬車過來,已經略作休息的鱷人,此刻不但沒有卸甲,反而又加上了一層甲具。
長矛如林,弓手陣列。
薛國部隊倒也識相,早早地解除了武裝,生怕被鱷人們誤會。
站在馬車上居高臨下,李解打量著薛侯:“真是個不幸的年紀,人到中年結果失業了,萬事休啊。”
但李縣長沒有同情薛侯的意思,他做工頭那會兒,就見得太多“人到中年萬事休”,不管是曾經的理想、夢想、妄想,大部分中年老哥都會選擇放棄,為了柴米油鹽為了妻兒老小,該認得慫,認了;不該認得慫,也認了。
這世上選擇咬牙堅持乃至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中年人,從古至今,無一不是鳳毛麟角。
李工頭曾經酒桌上遇到的那些個身體發福頭發掉光的,顯然不在此列;薛侯,同樣不在此列。
任姓薛氏,說到底就是個祖傳的小公司,經營了幾百年也沒什么模樣。依然被此起彼伏的大公司擠壓著生存空間。
也該到公司倒閉,全家茍活的時候了。
人到中年,薛侯老淚縱橫,委屈囁嚅地發出了很是悲哀的聲音。
“小人敢問李子,老朽妻兒,可在城中?”
“老君性命,妻兒性命,二選一,老君選哪一個?”
“還請李子垂憐,保全老朽妻兒。老朽四十有六,足矣,足矣。”
“嗯。”
李解點點頭,然后緩緩地拔出了腰間的戰刀,“便成全了老君心愿。”
說罷,李解猛地揮刀,斬向薛侯。
雙眼緊閉的薛侯瑟瑟發抖,甚至因為太用力,雙眼周圍全是褶皺,他甚至牙齒都把嘴唇咬出了血,這最后的生命時刻,用盡了他全部的勇氣。
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