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好酒!”
這聲稱贊,聽得烏鱧渾身舒爽,饒是駐馬城的“大佬”夸贊琥珀酒如何如何,他也不覺得高興,反而眼前這貨,一開口就讓烏鱧覺得,這孫子真是個會吃會喝的,有眼力!
大爺我高興!
烏鱧正待說話,卻見東郭“白衣”又開始啃肉,三口兩口,肥瘦相連,那肉汁溢散出來,倒是讓不少奴客也餓了,一個個都是找后廚揩油去。
不多時,酒也喝了個干凈,不僅僅是酒,還有一鍋的肉湯。
肉湯喝完之后,鍋底才看到了姜片、花椒粒等等調味品,甚至還有一種野蔥打得小結。
看到這些調味品,東郭“白衣”表情相當的震驚:“吾只道這肉鮮美,原來是君子寬宏……慚愧、慚愧。”
言罷,這東郭“白衣”整理了一下嘴臉,油水肉渣擦拭干凈之后,又用奴客送上的熱水洗干凈了雙手,擦干之后,這才正坐于前,那把隨身之劍,則是橫亙在身前。
筆挺著上身,東郭“白衣”看著烏鱧,很是平靜地說道:“承蒙厚待,吾乃東郭中行云,君在絳城之中,若有差遣,云……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烏鱧一愣,尋思著這話好像在哪兒聽說過?
只聽中行云正色道:“此言出自逼陽之戰,時有義士返轉太行山,云從義士處,得知此豪言壯語。”
“……”
忽然間,烏鱧覺得自己老板那是真的厲害。
人都不在晉國,還能影響著晉國,真牛!
“壯士不必如此,李子云: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烏鱧笑著伸手沖中行云道,“壯士行事,甚合我心,如此偶然相逢,未必不成友朋。”
當年在駐馬城販馬,烏鱧也是漂亮話不要錢地往外扔,不這樣干,他一個癟三怎么可能從底層掙扎起來。
雖說掙扎起來也是個底層,依舊只是個小型二道販子,但終歸是比赤貧強得多。
烏鱧此言一出,頓時讓中行云大為感動,連忙道:“不瞞君子,云在家中,多為兄嫂嫌棄,故常年在野為家,游歷蹉跎數年,今日方得一回飽餐。云……”
毫無疑問,中行云打算報恩。
不過烏鱧卻直接打斷了中行云的話,神情嚴肅:“我主教誨,我輩身懷‘仁義’,不可協恩而圖報。壯士豈能因‘一飯’而小視己身?李子云:英雄不問出處。我雖卑賤之人,亦知壯士神異,定有壯志凌云之日!”
連續聽得烏鱧提到“李子”,又想起這地方叫做江陰會館,中行云深吸一口氣,抱拳詢問:“還未請教君子之主?”
“大吳國王命猛男江陰子淮水伯是也。”
中行云一聽,頓時愣愣出神,倒是沒有想到,眼前這個商人,居然還有這樣大的來頭。
“如此……倒是云叨擾。”
說罷,中行云拾劍起身,再行一禮,“云雖落魄,亦有劍術傍身。倘使君子于絳城有需用之時,便往東郭白馬里尋中行云。”
見他要告辭,烏鱧頓時明白中行云的想法,更是欣賞此人。
烏鱧是個走南闖北的二道販子,見過形形色色的人,此刻,他便知曉中行云是為了避嫌,這才不提報恩的事情。
這其中的道理,很難說清楚,但這才是烏鱧欣賞中行云的地方。
中行云要避嫌,避得是旁人以為他要借機靠上李解的嫌疑。
此人雖然落魄可憐,實則內心驕傲,而且內心并非沒有尺寸,尤其是最開始開口的時候,就是想用自己本地人的優勢,來幫烏鱧解決一些小問題。
知進退,懂尺寸,就憑這一點,烏鱧都敢斷定,這絕對算是個人才啊。
他烏鱧來晉國是干什么的?
是為了胥氏、魏氏那兩個年輕俊杰,但現在這不是沒轍么,不是正在慢慢磨么,有了這個明顯是人才的本地人,不就省力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