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是已經來不及了。
饑餓的災民們在每一座糧倉里搜尋著,哪怕是能湊夠半碗米,也是好的。
但是沒有。
一百座糧倉,除了幾粒干癟的空殼和一倉沆氣,什么也沒留下。
虞慶之帶人趕到的時候,饑民們已經不見了蹤影。
留下的只有一百只空糧倉,和一堆留著牙印的白骨。
“王爺,死者只余白骨且衣衫不存,難以分辨身份。”
手下來報,虞慶之聽完沉默了很久才說:“讓他們的家人來認尸。”
“可是……”那手下有些為難,皮肉不存如何相認?
就在這時,一個沉痛女聲突然響起:“讓他們的家人通過牙齒來認一認。”
虞慶之霍然轉身,只見蘇綰綰面色悲戚地看向一旁那地上染血的一長串白布單。
“你怎么來了?”
他跳下馬伸手擋住她的視線,把她與那些污濁的東西隔絕開來。
“王爺。”蘇綰綰將他的手拉下來,“我是個大夫。”
“每天都會見到幾個餓死的人。”淚水在她的眼中沒有落下來,“今兒可算見著吃人了。”
“也算,開了眼了。”說罷轉身便走。
虞慶之拉住她,央求道:“綰綰,你別同我賭氣。”
一旁一只跟著他的下人見此道:“王爺,奴才僭越了。”
說著將一張奏折拿在蘇綰綰面前:“蘇醫士,王爺早就向太子說明了民間的情況,并多次要求李大人開倉放糧賑災。”
“但你要知道,王爺那是管的兵部和禮部。那李大人是太子的部下,根本不聽咱們的。”
聽到這里,蘇綰綰的神色緩和下來,邁出去的腳步也停了下來。
“就在今天一大早,王爺見屢次報奏太子不得解決,特意到陛下的寢宮門前跪求面圣。”
“但是……”他哀嘆一聲,“那大太監福順太過專橫,只讓嬪妃和皇子的王妃們進入侍疾。”
“蘇醫士在太醫院任職,能不能借看診或者送藥的機會進去幫我們王爺遞上一份奏折?”
蘇綰綰無奈搖頭:“自從白如意升為女官之后,太醫院的人也只許宋院首進去了。”
她忽然靈機一動:“不能讓御林軍把寢殿控制住嗎?”
虞慶之沒有向她分析這件事的可行度有多少,而是耐心解釋道:“御林軍不歸兵部統轄,由陛下親自調度。”
問題似乎陷入了兩難。
回去的路上,為了避免開過葷的災民饑不擇食,虞慶之強行把蘇綰綰帶回了靜安王府。
“濟世醫館人再多,也不過是一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大夫。哪里比得上王府里養有府兵?”
這是虞慶之的原話。
蘇綰綰當然知曉他靜安王府里養著幾百名死士,要不是這些死士,上輩子虞慶之也不能順利干掉太子,自己登基稱帝。
所以自從他當皇帝以后,所有人都不得養私兵。
一個都不行。
夜里,蘇綰綰睡在那間熟悉的房間中,腦子里都是回來的時候看見的一幕幕情景。
那些亂民被趕出城后,他們家中的老弱婦孺甚至還不清楚發生了些什么事,眼看著朝廷的兵馬把自家的親人趕走。
城門關閉的一刻,城內哀聲痛哭,城外叫罵不絕。
忽然一絲恐懼爬上她的心頭:“明日也許路上就見不到餓死的人了。”
今日糧倉的事情,恐怕這會兒已經傳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