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陸小曦的腦海中,這個被她罵了一晌近一萬遍的死太監,應該是這幅模樣,男不男,女不女,稀疏眉,削肩哈背,公鴨嗓,一臉兇相。
隨著西暖閣外的值守太監的一聲“督主”,簾籠被挑起,午后金色的斜陽撒進,同時進來的還有一個氣宇軒昂的緋色身影,這緋色衣裝上閃著織金的云龍大蟒,整個西暖閣登時撒滿金暉暖陽。
而身著此緋色織錦蟒袍之人,束腰上系著羊脂白玉玉帶,足蹬鹿皮靴,身材頎長筆挺,寬肩窄腰,高一分則太高,矮一分則太矮,胖一分則臃,瘦一分則羸,由內而外的英武颯爽。
肌膚皎若美玉,高眉挺鼻,眸似點墨,目光如炬。乍一看有著霽月光風的坦蕩。
可神情卻不似外貌那般的霽月光風,眉宇間透著幾分狠戾,眸中透著幾分陰鷙,幾分算計,淺絳色的唇,唇角微挑便又多了一些邪魅。雖七分剛毅,卻有三分陰柔,與小曦心中太監的形象格格不入。
陸小曦莫名其妙的頓生熟悉和親切之感,少女心性,不會掩飾情緒,此刻顯然已經忘了自己身在哪里,張著嘴瞪著眼盯著嚴歡,驚呼了一聲。
姐姐陸小婉畢竟大了幾歲,性格沉穩,看到那一身緋色織金蟒袍便已猜到來人是誰。看到妹妹那個樣子皺起了眉,遂輕咳一聲拽了拽陸小曦的衣袖。
然后纖纖裊裊的揖了個萬福,同時嬌嬌切切的說道:“想是督主大人,小女子這廂有禮了。”
陸小曦也趕忙跟在姐姐身后亦揖了個萬福。
這嚴歡只掃了一眼陸小婉便抬起了頭,對她身后的陸小曦更是連正眼看一眼都不屑,對她們的態度如同冰巖一樣讓人不寒而栗。
并且說道:“咱家正是這位姑娘口中的死太監嚴歡!”
這深沉渾厚,沒有一絲情感,卻威嚴若堂上審訊官的聲音,讓陸小曦頓時打了個激靈,出了一身冷汗。自己只是沒事小聲咕噥一句,發誓比蚊子哼哼的聲音大不了多少,怎么就被他聽了?
還是姐姐比較鎮定,姐姐亦不緊不忙的說道:“想必是督主大人聽錯了,舍妹今日身體有些不適,方才是抱怨了幾句,可亦只是說今天的天氣而已。督主大人在門外豈能聽得真切?”
嚴歡哼了一聲說道:“姑娘說的是!兩位姑娘還是即刻跟咱家去面圣!莫讓圣躬久候。”說罷挑起簾籠,做出個外請的姿勢。
陸小曦剛才被嚇了一身冷汗,此刻有些腿軟,想坐會再去,可哪里敢坐。見姐姐已經準備利落準備外行,只得邁步。
可一抬腳,這兩條軟麻的腿踩著足下那雙高底繡鞋,便徹底不聽話了,腿一軟整個人往前栽去,前面也沒有任何可扶的物件,要這么摔下去,估計要摔個鼻青臉腫。
此刻一個緋紅的身影立刻從門口閃了過來,同時一條手臂攬到了她雙腋下。
她的雙手立刻攀住這條手臂,渾身已沒了一點力氣,好不容易有了依靠,好像溺水之人抱住一根漂浮的樹枝一樣,死死抱住。
她此刻亦是無意識的把全身的重量都依托給了這條手臂,如果此手臂力量不足可想而知,肯定會被她拽翻下去二人一起倒地。
而她攀住的這條手臂穩穩的依托住了她全身重量,面前的人身形微前傾,面色無任何改變,只是給了她一個嫌惡的眼神。
陸小曦拽著這條手臂抱在了懷里!
“小曦,你怎么了?”姐姐陸小婉趕忙過來扶住陸小曦。
嚴歡去抽自己的手臂,結果陸小曦看著他不松手。這嚴歡這些年只見過一聽自己的身份便害怕的打哆嗦的女子,今天第一次被個姑娘抱住胳膊不松手的。
他說道:“姑娘抱著咱家的手臂該放開了吧!”
陸小曦趕忙把嚴歡的手臂放開,并又揖了個萬福,道了謝。然后一眼一眼的開始偷偷瞟嚴歡。
嚴歡這才也開始仔細打量這個敢抱著自己手臂不撒手的姑娘。
“小曦,你先坐會咱們再出去!”陸小婉扶著站在那里,像傻了一樣發呆的陸小曦坐下。
隨后陸小婉又向嚴歡施禮道:“督主,讓舍妹休息片刻再去面圣吧,否則驚了圣駕便不好了!”
陸小婉話畢后,看向嚴歡有些吃驚,眼前此人神情竟變了,好像微微有些恍惚,眸中的陰鷙與眉宇間的狠戾竟散去許多,他竟然在盯著自己妹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