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投下黯淡的光影，大地呈現出一片灰蒙蒙的色調。
毛少華穿過十字路口，走上了大馬路。整個馬路像一條灰色的帶子，一直向前延伸。
他剛走出十來步，就看見兩個人從前面走過來。走在前面的是一個高大健壯的工人，他敞著上衣，露出里面的汗衫，褲子上都是塵土，一只眼睛又青又腫。這個工人看似受了點輕傷，但絲毫不影響他堅定的步伐。
在他后面約三步遠，是一個穿灰軍裝的士兵，腰帶上掛著兩盒子彈，刺刀尖幾乎抵著前面那個人的后背，一雙瞇縫著的眼睛警惕地盯著被捕者的后腦勺。
毛少華稍微放慢了腳步，走到公路的另一邊。他馬上認出了走在前面的是哥哥毛少峰。他的兩只腳像在地上生了根一樣，再也挪不動了。
“怎么回事？哥哥怎么被捕了？”
毛少峰越走越近。毛少華的心猛烈地跳動著。各種想法一個接一個地涌上心頭，簡直理不出頭緒來。時間太緊迫了，一時拿不定主意。只有一點是清楚的：哥哥這下子完了！
他瞧著他們走過來，心里亂糟糟的，不知道怎么辦才好。
在最后一分鐘，他拿定了主意：無論如何也要幫哥哥逃走。一瞬間作出了這樣的決定之后，他的思緒立即變得清晰了。為了使自己鎮定下來，他緊緊地咬著嘴唇，咬得生痛。
毛少華迅速朝后面瞥了一眼。通往城里的大路上空蕩蕩的，連個人影也沒有。十字路口另一側路上的情況，他看不見。只是在遠處通向車站的路上有個人影。
當他們相距只有幾步遠的時候，毛少峰也看見了弟弟。他兩道濃眉微微一顫，用那只完好無損的眼睛看著毛少華。他感到很意外，一下子愣住了。這時刺刀尖立刻頂住了他的后背。
“喂，快走，別磨蹭，小心我給你一槍！”押送的士兵用刺耳的嗓音吆喝著。
毛少峰略微加快了腳步。他很想對弟弟說幾句話，但是忍住了，只是難以察覺地微微點了點頭。
毛少華怕引起士兵的疑心，趕緊背過身，讓毛少峰走過去，好像他對這兩個人毫不在意似的。
當那個士兵從毛少華身旁走過時，毛少華猛然向他撲過去，抓住他的步槍，狠命向下壓。刺刀啪嗒一聲碰在石頭路面上。
士兵沒有想到會遭人偷襲，愣了一下。他立刻拼盡全力往回奪槍。毛少華把整個身子的重量都壓在槍上，死也不松手。突然一聲槍響，子彈打在石頭上蹦起來，火星四濺。
毛少峰聽到槍聲，往旁邊一閃。他回過頭來，看見士兵正狂怒地從毛少華手里往回奪槍。
那家伙轉著槍身，扭絞著毛少華的雙手。但是毛少華還是死命抓住不放。士兵簡直氣瘋了，猛一使勁，把毛少華撂倒在地。即使這樣，槍還是沒有奪走。毛少華摔倒的時候，順勢把那個士兵也拽倒了。在這危急的關頭，簡直沒有什么力量能讓毛少華松開手里的武器。
毛少峰一個箭步，躥到他們跟前，掄起拳頭朝士兵的頭上打去。緊接著，那個家伙的臉上又挨了兩下鉛一樣沉重的打擊。他松手放開躺在地上的毛少華，全身癱軟地滾進了壕溝。
毛少峰伸出那雙強有力的手，把毛少華從地上扶了起來。他們兩人相繼翻過了一家院子的柵欄，隨后便消失在夜幕中了。
這驚險的一幕看似神不知鬼不覺，卻不防被另一人撞見，目睹了全過程。
讓我們把時間往回倒幾分鐘，再把某個鏡頭放大，就會發現當時在不遠處的那個人影，正是馬鈺辰。
馬鈺辰今晚心情愉快極了。因為他看見謝圣嬰和那窮小子鬧掰了，心里暗自幸災樂禍。他一邊走，一邊輕聲吹著口哨。
突然，公路上響了一槍。他停住了腳步，看到不遠處似乎有三個身影扭打在一起。在好奇心的驅使下，他趕緊跑過去一探究竟。
當看到毛少峰打倒士兵，拉起毛少華一起逃走后，馬鈺辰大吃一驚，呆站在原地。他雖然不認識毛少峰，卻清楚地認出了毛少華。
他腦子里很快便浮現出了一個念頭，嘴角不自覺地上揚起來。
當晚，他來到了警衛部，走進了敞開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