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顧遠山仿佛是想到了什么,消了聲,垂下眼簾不敢再看眼前人。
殷嵐蠻不在意地撇撇嘴,漫不經心地說:“你說他們?會擔心我?哈哈,兄長莫要借此取笑于阿嵐,他們二老巴不得趕緊把我賣掉,又怎會擔心我這個累贅的死活呢......“
說著說著,女孩明亮的眼睛黯淡了,聲音也不似先前般輕快,反而沉悶了起來,只剩下淡淡的低落。殷嵐心想:果然,心里還是希望爹娘能在乎一下自己的。
“抱歉,阿嵐,是阿哥失言,你莫要難過。“顧遠山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想補救,卻找不到好的方法,只能表達歉意,心里縈繞的那抹淡淡的心疼卻被他忽略了個徹底,只當是對妹妹境遇的悲慘而產生的同情罷了。
“嗯,我回去了。”小姑娘悶悶地丟下一句話便小步快跑回了家——一個破舊的草屋。
家里一個人也沒有,估計她那彪悍的老娘又拿著雞毛撣子氣勢洶洶地去賭坊堵她那個恨不得長在賭坊里的酒鬼老爹了。至于自己,不過是這個家可有可無、招人白眼的多余之人罷了。
想到這,殷嵐自嘲地笑了笑。十三歲的少女遭受的多了,自然也明白了什么是人情世故,她想世態再過炎涼不過如此了吧。連父母都不將自己放在心上,又怎能要求他人將自己放于心上呢。殷嵐思及自己與顧遠山,這輩子只怕也只能是有緣無分了。
頂著灼灼烈日,騎著高頭大馬的將軍一手抓著圣旨,一手提著韁繩,身后是一群面色驕傲的行腳兵,鐵質的盔甲在光線下顯得锃亮。
村長領著一眾村民圍在周圍,討好地嘴臉沖著威武的將軍。
“兄長,當兵的來我們這個村子不會是來征兵的吧?”去而復返的殷嵐不知何時站到了顧遠山身側,緊挨著顧遠山蹙眉。
“如今國家情勢危極,此時也只能是征兵了吧。“顧遠山也皺著眉,雙拳微攥,低垂眼眸,暗自思量。
殷嵐見兄長正苦惱,也不便打攪,只是暗暗祈禱身邊的人莫要被選中。她不求他聲名顯赫、高頭大馬,只愿他平平凡凡、一生無憂。
上天總是不讓人如意,也可能離別是每一個少年都必須經歷的過程。那位將軍將所有滿十二的男子都帶走了,這其中也包括顧遠山,她的兄長。
殷嵐目送少年遠去,向少年極力揮手,笑容燦爛。少年漸行漸遠,直到少女的視野模糊,分不清是不是真的到了視線,盡頭再回首原來早已淚流滿面卻還一直保持著微笑。
“兄長,你這一去是去上戰場,你我之間怕是再沒有交集了吧。“殷嵐蹲下環抱著身子,風吹過瘦小的身軀,帶走了破碎的嗚咽與抽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