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霏,早上好啊。”在學校里面的女神黎云語,笑著向低頭走進來的方霏打了個招呼。
方霏抬起臉,瞥了她一眼,沒說話,從她旁邊側身而過。
“你擋到門了。”一個漠然的聲音在她身后說。
方霏沒回頭,但聽出了是誰。
她不知道這個總是戴著黑口罩的人長什么樣子,但是聽過他說話。
是班上那個很有名的富二代,長得蠻帥,方霏想不起叫什么了。
方霏擠了過去,沒回頭,知道說的是站在門口的黎云語。
這一天黎云語并沒有來找她的麻煩,直到放學時方霏發現她們幾個跟著自己走。
她也不慌,那走大路唄,今天就不抄小路了。
這股底氣是新鮮的。
但感覺很好。
樂觀是個好事,畢竟。
出了校門,身后那幾個人好像在蠢蠢欲動了,卻突然都蔫了,隨即方霏聽見黎云語低聲罵了句,她和那幾個朋友轉頭走了。
方霏向前方看去,街對面停著一輛黑色摩托車,車上一個身影拽得不行,眼熟得很。
她一下子歡快起來,瞅著路燈過了人行道,到了停車位那邊。
兩輛轎車之間有個挺大的空隙,停不進車了,但摩托很輕易地在這個高峰找到了空子鉆。
帥氣的林悟被很多女生誤會成了男孩子。
方霏看見有人偷看她,不由得笑了。
“你笑什么啊,走吧。”林悟遞給她一個頭盔。
酷酷的黑色摩托車行在非機動車道上。
“你為什么能來接我啊?”
“妹妹,你六點放學,我可是五點下班。老板也不敢留我加班的。”
一說到范惟,方霏的心又隱隱一動。
“聽你這么說,他怕你啊?”
“不是啦,我開玩笑的。我怕他還來不及。實際上是這陣子活兒不多,能準點下班。”
“你怕他?”林悟笑嘻嘻地說,“你會有怕的的人嗎?”
她還不是能很放開地笑。
“有啊,除了警察叔叔應該就是老板了。”林悟開玩笑道。
“他很可怕嗎?”
“NONONO,只是他吧,嗯,太好了,真的不忍心讓他不高興。”
“太好了……”
“是啊。你見過他照片沒有?網上應該有,你看他那干干凈凈的樣子,誒呦,舍不得欺負他啊。”這幾句純屬活躍氣氛的戲謔。
方霏笑了,摟著她的腰,閉上眼,把側臉貼在她穿著黑色衛衣的后背上。
“怎么,困了嗎?”
“不是,累了。”
“噢,回去好好休息,現在你可別睡。”
“不睡,就這樣有個依靠,挺好的。”
“一會兒寫作業勤快點,今天你就給我開始撿起素描。”
方霏的手一抖。
所以,在昨晚的徹夜長談之后,她和林悟講清了自己的夢想。
毫無疑問,她也想成為一名插畫師。
她還記得林悟當時的表情,有點驚訝,又有點意料之中。
但自己突然發現,真的要試圖走回這條路的時候,還是有點隱隱的恐慌。
三年的空白。
而且,她也不能像在那件事以前一樣,能夠心無旁騖地畫畫。
街道燈火通明,繁華喧囂如宮市,詭譎幽暗如謎海。
城里少有星光燦爛,只有一抹月色清冷,灑向茫茫人間。
作業收拾完畢,方霏收好書包,林悟已經把畫架支好,目光炯炯地看著她。
“找找感覺?畫個正方體唄。”
方霏深吸了一口氣,筆尖落在紙上。
一股奇異的感覺穿過手臂,流進腦海里。
挺陌生的。
但更多是久別重逢的感覺。
這三年她下筆,沒有一次是為了畫畫,數學畫圖的時候,也是潦草帶過。
心里的缺口或許不會愈合,但現在她要試著去接受它了。
“還可以。”林悟在她背后站著,“但你手肯定生了,這段時間多練練。”
方霏老老實實地聽她說著。
十二點多,林悟決定讓她睡覺。
“嗯,不錯,看你今天寫完作業早的份兒上,快睡覺吧。”
方霏看了看紙上的那些正方體啊圓柱啊球啊,嘆了口氣,乖乖地收拾收拾去睡覺了。
的確,即使是這些基礎的東西,她的手也是生了,但正如林悟所說,已經還可以啦。
高三開始有聯考,她現在高二,時間其實不多了。
她有點緊張,但不焦灼,她相信林悟,也相信自己。
想著想著,她漸漸沉入夢鄉里。
夢里是誰回眸,眼里露出一抹清明笑意,如月光律動啊。
又是誰風風火火,天降人間,拯救深陷悲傷的人啊。
還有誰,雙手相握,嘴角的梨渦,流過兩行眼淚啊。
也有一個誰,風塵仆仆,倒退著消失在遠方啊。
方霏醒來的時候,臉是濕的,這是多年來,正常到幾乎每天都會有的流淚。
可,她人生中的好幾個階段里,淚水的味道也都不一樣。
方霏看了一眼夜光鐘,三點。
她悄悄走到隔壁臥室門口,那屋沒拉窗簾,借著月光,她看見床上除了枕頭被褥和一個一人高的大熊玩偶,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