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聲在霧林間回蕩,回蕩。
這林間霧海中仿佛有無數雙眼睛正盯著他,那些眼睛似血腥的紅色,又似幽暗的墨綠色,盯得人后背發涼。如饑腸之野獸,似煉獄之惡鬼。
如此情形,縱是阿大的爹爹在此,也會被嚇出一身冷汗,更何況是眼前這個始齔孩童呢?阿大拼命地跑,朝著那唯一有光的方向。
背后的眼睛一路跟著他,直至他走進那團光暈。
光暈之中,映月湖心的奇石發著亮光,將這一寸方圓映如白晝。此地無風,無霧,亦無那陰森恐怖的叫聲,一切安靜得恍如光陰之留滯。映月湖水面光滑如鏡,倒映著湖中心那塊碑狀玉質的奇石,以及奇石前那道縹緲的人影。
或是光芒太盛的緣故,遠遠望去,那道人影竟恍若一個白色的光點,亦或是他本便穿了一身白色衣裳吧!那人盤著腿,漂浮在映月湖湖心,與奇石相對而坐,長發披散,雙眸閉合,道骨傲然,宛如仙人。
阿大看的有些入神。
盯著盯著,阿大竟覺自己的眼皮有些重,不受控制地下垂,漸漸遮蓋了整個視線。
再度醒來之時,已是第二日清晨。
阿大躺在爹爹的懷抱里。爹爹臉色蠟黃,眼角還縈繞著一股黑氣,身上的衣裳也被樹枝灌叢勾出一條條劃痕,隱隱還沾著些血漬。許是尋了他一夜吧!懷中的阿大睡眼惺忪,眼角淚痕未消,卻已不似昨晚那般驚恐,現下,他只覺這懷抱溫暖而寬廣,這臂彎有力而柔軟。阿大伸著小手,想要去摸爹爹顎下的胡茬子,而爹爹只是把臉更靠近了阿大。胡茬很扎手。
再看看周圍,哪里還有什么風平浪靜的映月湖,哪里還有什么光芒四射的奇石,哪里還有什么仙風道骨的人影。
是夢么?還是……
那一夜的事,阿大也和爹娘提起過,可他們二人只當是孩童的迷夢罷了,并不當真。畢竟在矢吾山居住了這么些年,山中的一草一木他們都識得,未嘗見過阿大口中的那湖那石那人影。想是當時嚇壞了罷!
如今憶起,那夜之事當真怪異!
老者望著那云霧繚繞的矢吾山巔,笑容依舊,耐人尋味。
澄明的清溪水中,紅色小鯉魚竟不知何時停駐在這里,探出腦袋,好似在聽阿大講述的奇異故事,又好似對這陌生的老者充滿好奇,紅鱗之中掠過一縷金光。
又見紅色小鯉魚,阿大甚是歡喜,蹲下身便欲摸她的腦袋。
怎料一直怡然不動的小鯉魚俶爾便游向遠處。阿大又撲了個空。不過他卻并不沮喪,反而沿著岸邊,追著紅色小鯉魚。歡笑聲在原野回蕩,向林間飛鳥,向霧里云仙,向矢吾山巔,向天方畫外。
毛驢緩緩走到老者身邊,看了看歡脫遠去的孩童阿大,又看了看云氣繚繞的矢吾山巔,口中竟吐出人言:“那山巔之人,可是他?”
“**不離十了。”老者回道。
他敵我雙眸仍眺望著矢吾山巔,仿佛能穿透這世間的層層迷霧。
“不去見見他嗎,你這位故人?”
衣袂飄然。老者驀然轉身,目光終是從那矢吾山巔的云叢霧里移開,面上笑容卻比那云霧還要神秘幾分。
“時機未到。”
老者瞇著眼,腦海中浮現出那道飄逸的身影,他在那映月湖心的奇石前盤腿而坐,似是思索著那奇石上密密麻麻的神秘符號,又似與這天地無語而言。
希望再見之日,你已尋得心中之道,那時,你應有資格去窺探天地之大道,或許,你會成為那千古第一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