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仲景頓了一下。
雖然有點扎心,但卻是事實。
“我這就寫信,讓你父親回來一趟…”
“不…”黃敘擺擺手。“父親總是跟我講起他六歲習弓馬,三十歲威震荊南,從來有進無退,有勝無敗…我…我不想因為我而影響了爹的判斷!”
不過是十余歲,黃敘竟能說出如此果決的話…
在他的心目中,他父親一直就是個大英雄,在戰場上如此,在家中也是如此!
“可…”張仲景還想開口說些什么…
黃敘的話搶先壓過。“仲景叔父是醫圣,又豈會不知道,這傷寒癥是不治之癥,我從小身子羸弱,體弱多病…從來沒有一天讓我爹省心過,如今…如今患上這傷寒癥,明知必死,何必讓他也一道擔心,一道哭泣呢?”
“這些年,他…他為我哭過無數次,臨死時…就允許,允許我自私一次吧,讓爹越晚知道越好,爹是威震荊南的大英雄啊,我可不想聽到爹的哭聲!”
呼…
張仲景長長的呼出口氣…
這…這…
這種時刻,縱是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做了,是…寫信告訴漢升,還是…還是聽這孩子的,算是完成他最后的愿望。
黃敘的聲音還在繼續。
“傷寒癥…我知道,不出一個月我就會死!仲景叔父,我…我最后求你一件事,這…這是一封信,等父親回來,我怕是已經死掉了,替我…替我把信交給他,就說…就說兒子這一輩子辜負他了,若是…若是有下輩子,我還要做爹的兒子,這一次必定替他養老送終!”
啪嗒…一聲!
一言蔽,黃敘整個人跪倒在地,腦袋就像是搗蒜似的連連磕向地面…
咚…咚…咚…
額頭與地面碰撞,迸發出清脆的聲響。
這一刻…張仲景,縱是他這樣一個見慣生離死別的醫者也不僅潸然落淚!
“起來…永勝,你先起來…”
張仲景將黃敘扶起。“不論如何,你且讓叔父試上一試…或許,或許會有轉機!”
聞言,黃敘抬起頭,盡管知道…叔父這話更像是一番安慰。
可…他依舊坐了下來,伸出手腕讓張仲景替他把脈…
醫治么?心理安慰的醫治?
而這不把脈還好…
一把脈之下,張仲景的眉頭凝的更緊了,黃敘身上傷寒癥的癥狀,他之前不是沒有遇到過!
而之前的幾例,他已經用盡各種方法…
可最后的結果無有例外,全部失敗!
按照張仲景這些年對傷寒癥的研究,這屬于表氣、正氣均虛,陰陽之氣同時虛竭。
應對這個癥狀,他曾經使用過燒針法,可結果是病患臟氣大傷,提前發病身亡;
他也使用過發汗法,可成效甚微…甚至,適得其反!
這次…這次要用什么方法呢?
張仲景不由得凝著眉頭…
“侄兒,你不妨先休息片刻,讓叔父斟酌下如何用藥…”
“好…”黃敘很聽話…乖乖的坐到一旁。
張仲景則坐回案牘前,提起筆…開始反復推演一系列的治療方案。
這么多年對傷寒癥的研究,讓張仲景知曉,這病最可怕的地方便在于不能亂用藥…
傷寒之下,人體內其實已經遍布寒毒,再加上是藥三分毒,只要誤用了一味藥,就有可能加速寒毒的發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