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到早上八點,一輛拉著阿榮和老張的黃包車,就把兩人從黃浦江碼頭,送到了大新亞舞廳的側門。
阿榮長吁一口氣,所幸中**隊奮勇戰斗,把敵人的進攻阻擋在閘北一帶,沿蘇州河這里才沒有遭到炮火襲擊,被炸成廢墟,不然也就無家可歸了。
忽見得一輛汽車開來,眨眼停下,車里鉆出兩個一臉倦容的女人來。
阿榮立刻認出,這是一同住在四樓的舞女,杏花和銀花。她兩個都在二十來歲的年紀,見到阿榮被老張接了回來,不約而同地地伸了手,在他身上、臉上各擰了一把,歡喜道:“陳公子,你這小赤佬回來啦!”“小赤佬是剛下的船吧,姐姐帶你去洗把臉!”
阿榮自小與住在這里的舞女打鬧慣了,所以并不生氣,只在心里想,不知道這兩個舞姐又去哪里鬼混了一夜,若是被我姆媽發現,必會一頓責罵。
看門人聞聲走了出來,向阿榮恭敬地打了招呼道:“陳公子,你回來了!”然后對老張道:“陳老板帶著周會計,一大早就出去了,吩咐你接了陳公子回來后,就去那間日語學校打聽一下,到底是哪天復課。”
老張答應道:“我要先帶了陳公子回屋,等安頓他吃了早餐,馬上就去。”
杏花對老張道:“你去忙自己的事吧,這小赤佬就交給我和銀花好了。我們兩個,也剛好都沒吃呢!”
等老張點了頭,杏花和銀花就擁著阿榮,乘了電梯,來到她們兩人住的房間。銀花去準備早餐。
杏花端詳著阿榮,笑道:“才兩個月不見,看你這小赤佬像是又長高了。剛才沒有顧得問你,這一身衣服哪里偷來的,以前并沒有見你穿過。羊皮大氅倒是看上去很名貴,就是穿在你身上又肥又大,把脖子都裹沒了。還有這頂禮帽,腳上的皮鞋,也都不該是你的呢。”
阿榮笑答道:“你說對了,的確是在船上偷來的呢!”
心里卻是突然擔心,不知道理枝的爸爸將要下船時,他不見了自己的衣服,會不會狠狠地責罵理枝一頓,只盼著以后能在哪里,真的再見到理枝,也好原物奉還。
他因為一夜未曾合眼,吃了幾口粥,就開始連連打起了瞌睡。
杏花問道:“你是夜里在船上沒有睡好么?”阿榮無力地點點頭。銀花道:“那就跟我一起擠擠睡吧。”杏花擠眉弄眼道:“嚇,讓這小赤佬跟你去睡,該不是又想教他學壞吧!”銀花捶了杏花一拳,笑道:“跟了你,還不是學的更壞!”
阿榮從幾歲時,就被舞女們呼來喚去,戲弄慣了,樂得看到杏花與銀花相互斗嘴,不再顧得理他。此間瞄上一張床,也不曉得是她們兩人中哪個睡的,掀起被子就倒頭鉆了進去。
這一覺,阿榮只睡到下午五點來鐘,天黑時才被老張給叫醒。屋里不見了杏花和銀花,大概是去了一樓的大廳,又開始了舞女們的徹夜營生。
老張帶阿榮去三樓吃飯。阿榮問道:“我姆媽在哪里?”老張回答:“陳老板在陪曹探長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