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駐地還有好幾里地,原來的吉普車已不能再開,沈旅長肩膀帶傷行動不便,林國安命令廖排長跑步回去,帶了一輛車過來。
廖排長離開后,阿榮看到林國安的頭上還在向外冒血,心疼他是林叔叔的親侄子,記起自己剛才一路上,在車里蹲座過的軍用醫藥箱,便拿了過來找出繃帶,為林國安腦袋上的傷口進行了包扎。
他接著又拎起藥箱,來到沈錦龍的跟前問道:“沈旅長,請容我察看一下你的傷勢?”
等沈錦龍點了頭,阿榮扒開他的軍裝,見到有顆比蠶豆梨還寬的子彈,一半插進肉里的深處,一半露在外面,嘶嘶地吐著血沫。
阿榮笑道:“嚇,好大一粒槍彈,幸好沒能全打進去,還留著屁股呢。”然后毫不遲疑,張嘴就用牙齒把子彈給咬了出來。沈錦龍疼的大叫一聲,但肩膀頓時感覺輕松許多。阿榮為沈錦龍處理好傷口,順手就用繃帶和紗布,又為他做了一個三角吊帶。
沈錦龍看了阿榮一眼,奇怪地對林國安問道:“這個逃兵叫什么名字,像是很懂些外科救護,該不會是個醫官吧?”
林國安答道:“我只曉得都喊他叫陳老板,身份是上海御錦堂江陰分號的頭頭,至于名字叫什么,還沒有仔細問過。”然后就把怎樣征用了阿榮的賭場,以及因何又在松江車站意外把他給抓獲,如實予以報告。
沈錦龍聽了,對阿榮好笑道:“原來不過是一個假逃兵,還真不好拉回去,就立即執行槍斃。”
盯住阿榮認真地看了一會,目光里忽然帶出一種不可思議,無法相信自己地試探道:“看你歲數不大,該是與我女兒年齡相仿。你是叫……什么名字?”
阿榮鬼了臉,笑嘻嘻地道:“旅長要打聽我的名字,待有見道沈瑞麗,可就是一清二楚了!”沈錦龍頓間恍然大悟,大笑起來:“哈哈,你這定山上的小道士,為什么就不早一點提醒我,你是瑞麗的一班同學陳國榮。”
林國安也頓時想了起來,當年“一二八”戰事時,二叔林子均收留了一個來自上海的陳公子,名字就叫做陳國榮,因為在家里打碎了爺爺收藏的唐代青瓷瓶,才被送去了太素上清宮。自己后來也在江陰要塞警備區,短暫見過一面,只是當時并不曾過多留意,想不到眼前就是那孩子。
沈錦龍問阿榮:“我聽瑞麗說過,打你被虹口日語學校開除后,你們兩個就再沒有見過面。她去大新亞舞廳找過你許多次,問詢你的下落,但你媽媽一直守口如瓶。這又為的是什么?瑞麗一直對此感到傷心不已。”
阿榮道:“沈旅長還記得那個叫中村登的日本間諜吧,他那天跳了江后,居然安全逃回到了上海。后來還帶上一些人,霸占了我姆媽舞廳里的許多房間,設立成一個長駐的秘密特務機關。我怕被他發現后抓住,就去了一個醫院藏身了好幾年,后來又投奔到了御錦堂,再跟著就是流落到了江陰。”
又關切地問道:“能告訴我,沈瑞麗現在的情況么,之前是不是一直都在虹口日語學校讀書。依我看這次的上海開戰,連你的部隊都能調了過來,眼見比上回的那一場仗,可是要打得兇猛多啦。瑞麗在日語學校也早該就停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