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田平治明白了笠川是在顧慮什么,立即打斷他繼續說下去:“為了不讓更多的人無辜拖入戰爭泥潭,長輩毫無隱瞞,對孩子說出自己的真實愿望,這才是負起責任的做法。”
笠川點頭道:“明白了,將軍!”最后又問:“待我把回信起草之后,您是否審看一遍?”
前田平治擺手道:“我正忙著擬定一個細密的作戰方案,打算扎緊口袋,把聚集在松江火車站周圍的那股敵人,一網打盡,不留后患。你寫好了回信,不需要再拿給我看,直接寄去日本就行啦。”
阿榮聽了前田平治的最后幾句話,倒抽了一口冷氣。
他暗道:恁是這前田平治,比那中村登、中村恒泰叔侄更要陰險歹毒幾分,剛才明明還在說不想見到中日開戰,傷及無辜,卻又暗地定下計謀,意圖全殲了沈旅長的部隊。是了,這前田平治是日本軍隊的大官,只會愛惜自家人的性命,不愿意那叫什么前田正雄的親外甥來中國參戰,難道那些死傷的中國人,命就不是命了么!
等笠川走了,前田平治又開始專注地研究起地圖來,并用一支鉛筆勾來劃去。
苦等許久的藤下軍曹,此時終于有些沉不住氣了,他上前一步,對前田平治小心提醒道:“請示旅團長,我帶來的這個中國俘虜,您還要不要……親自審問?”前田平治頭也沒抬,就不耐煩地道:“難道我還會有時間,浪費在這種微不足道的事情上么?就把這個俘虜,交給中村登的隨軍憲兵班去處理吧。”
藤下得令,敬了軍禮:“是,旅團長!”就推搡著阿榮,離開了這間屋子。
阿榮聽到了中村登的名字,頓時打了一個冷顫,心想這龜孫孫,怎么就會出現在前田的部隊里,與他可是萬萬碰面不得。
就在藤下向一個警衛士兵打聽憲兵班在何處之時,阿榮看準了幾步之外的一堵墻,“倏”地就躥了上去,又眨眼之間跳下,對著村外的方向疾弛而逃。一口氣跑出半里多地,回頭瞧見許多的日軍士兵,正在打著明晃晃的電筒光,沿村頭各處散開搜索。
阿榮容不得片刻喘息,在田間野地蹚水過溝,只顧死了命地向前狂奔,一個多時辰里沒有停歇過半步。約莫跑出十幾里之遠,前面有一小鎮,月光下見得路邊有幾個破舊的亭子,年久失修,雜草叢生。他剛尋得深處一個角落,就兩腿發軟倒地,再也沒有力氣爬起。
不知道是到了第二天的什么時刻,阿榮緩緩醒來,看見不遠處的一個道觀跟前,擺了一口大鍋,有兩個女道士,連著一個布衣少女,正在對沿路饑民賑濟施粥。
阿榮腹中正餓,拿眼四處瞟了幾眼,沒有見到有日軍士兵出現,便顧不得自己曾是什么陳公子、陳保事,就擠身前去排隊。等到領上一只碗,雙手捧到鍋前,瞧準了那盛粥的少女,不由得喜上眉梢,咧嘴笑了起來,喚了一聲“阿英!”
這少女正是阿英。她抬眼,待看清了阿榮意外站在跟前,立時驚道:“阿榮!”想笑而沒能笑出,卻是大串的眼淚,巴巴落進了鍋里。旁邊的女坤道看到阿英遇見熟人,便接了她手里的大勺,要阿英與阿榮過去別處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