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對田葉、曹探長道:“森喜大佐已經與工部局警務處的何處長,約好晚上一起用餐。我剛才便把兩位探長的來意,向森喜大佐做了報告,森喜大佐說的明白,認為這檔子事已經過去多年,他會請何處長出面協調。晚上吃飯,兩位當然也要親自參加為好。”
日軍大官請吃飯,對田葉、曹探長來說是破天荒頭一次,兩個人面面相覷,當然不能拒絕。
傅夫人對日本人一貫沒有好感,覺得與他們同桌用餐,是對自己的一種侮辱,但為了阿榮也只得是忍氣吞聲。
晚宴安排在一家日式料理店,讓阿榮倍感意外的是,進去后居然見到沈瑞麗與中村恒泰在座。
沈瑞麗見到阿榮現身,也是暗自吃驚,兩人對視了一眼,裝作互不認識。
其他人除了森喜一郎、工部局警務處的何處長,還有大道市府的蘇市長、唐局長,以及跟著阿榮一起過來的田葉、曹探長,總共十來個人。
經過介紹,阿榮才知道這位何處長從前在漢口英租界做事多年,今天是森喜一郎特意安排中村恒泰與何處長相識,至于蘇市長、唐局長,是因為與何處長原本就多有接觸,就被找來作為陪客。
而沈瑞麗所以會到場,明顯是應了中村恒泰之邀。
當森喜一郎把阿榮推薦給中村恒泰認識,說到他剛被派遣軍司令部頒發了獎章一枚,中村恒泰心不在焉地對阿榮點了頭,就繼續與何處長殷勤交談。
時隔五六年,阿榮的容貌大有變化,中村恒泰根本難以記起阿榮會是與他在船上打過一架,那個當初只有十多歲的小道士。
阿榮暗中奇怪,沈瑞麗一面與身邊的傅夫人客氣地搭話,一面卻十分留意中村恒泰與何處長之間都在談些什么,自始至終沒有理會阿榮半句話。
從中村恒泰對何處長的話意里,聽出他多次乘船去過漢口,對武漢的水域交通非常感興趣。
何處長很是健談,把他多年對武漢城市的布局了解,說得極是透徹,凡有中村恒泰相問之處,皆能回答的面面俱到。
餐桌上喝的是日本清酒。森喜一郎親自給阿榮和田葉各斟了一杯,并請何處長陪同,勸解兩人道:“我聽聞陳專務與田探長之間,存在著很深的誤解,現在請允許我做個和事佬,促請你們兩位握手言和吧!”
他口里還帶出威脅:“陳專務是大日本的真正朋友,保護好他的安全很重要,若是有人存心向他為難,就是與皇軍大大地過不去,我作為大道市府指導班的負責人,決不會袖手旁觀。”
何處長對田葉勸道:“當初那起案子,陳專務還只是個不懂事的莽撞少年,也的確是出手太重,令田探長大受傷害。但既然事情已過去了這么多年,今天又有森喜大佐親自出面調解,就只能委屈田探長饒過了陳專務,既往不咎。”
當即命令曹探長:“關于這起案子,警務處就以當事人已經和解,明天便予撤銷,以后不許再有提起。”
曹探長趕忙連聲答應。
田葉道:“謝謝森喜大佐、何處長從中周旋,在下以后定與陳專務復歸于好!”顫抖舉杯喝干了酒,一行清淚從墨鏡的左下流出,而那瞎了的右眼,竟是連眼淚也擠不出來。
阿榮清晰地看到,田葉嘴唇肌肉晃動,可見他只是出于眼前無奈,不過假意言和,將了復仇之心暫作收斂罷了,以后仍是不得不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