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夜已近丑時,大半夜竟還有人娶妻嫁女?
張小洛低頭微一躊躇,便邁步走向了那掛著大紅燈籠的人家。
夜,丑時。
整個族寨內燈火通明,卻寂靜得猶如三更后的亂墳崗,甚至連平時那喋喋不休的蟲鳴都幾不可聞。大寨偏后的一座兩層竹樓前,擺放著一臺由紅布覆蓋著的八人抬的竹轎。竹轎四角掛著紅色的燈籠,燈籠內點著粗大的紅燭。大紅色的轎簾之上,繡著一片片紛飛的落花花瓣。
竹轎四圍約幾丈距離之外,正站著一群身穿紅衣的族人。族人之中有老有少,卻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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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臉色陰沉,閉口不言。甚至連那平時嘰嘰喳喳的玩童,也只是窩在父母懷里,睜著烏黑的雙眼,驚恐而又好奇地盯著竹樓空地中央那臺八人才可勉強抬起的紅色婚轎。白日里喧囂的竹寨此刻卻散發著一股濃濃的詭異氣息。
竹樓內忽然響起一個男童的吟唱聲,細細聽來竟似在唱著一首古老的歌謠。
“穿花衣、戴花帽,阿姐歡喜上花轎;涂胭脂,描眉梢,落花女洞姻緣到;伴情郎,食花藥,落花洞女一日俏。”
歌謠悲戚而哀怨,從竹樓內緩緩傳出,飄向竹樓外沉默著的人群,飄過那高大的竹墻,飄向寨外那無盡的黑暗。
“記得那也是一個連盤瓢大神都閉目的冬夜,天上還飄著大雪,盤氏女格珠,上轎入落花。至今黍米已黃了百次。阿妹,盤格珠,你可往生?你可往生了啊!”
人群中有一身穿襤褸布衫的老婦人,老婦人雙目皆盲,頭上僅存的幾縷稀疏的灰白頭發凌亂地貼在光禿禿的頭皮之上,裸露在布衫之外的雙手、脖頸皮膚處,竟有著一塊一塊的黑斑,明顯是一個行將入土之人。
老婦人一雙黑洞洞的雙目轉向歌謠傳來的方向,哆嗦著張開雙唇,露出那光禿禿的灰白牙槽,低低地喃喃自語著,最后竟也開始哽咽著吟唱起來。
“穿花衣、戴花帽,阿姐歡喜上花轎;涂胭脂,描眉梢,落花女洞姻緣到;伴情郎,食花藥,落花洞女一日俏。”
寨子那寬闊的田埂旁,建有一座低矮的竹屋,竹屋內有著搖曳的光亮傳出,映照出那窄窄的門邊一個蹲在門外的年邁老農的身影。
“阿爸,又有鐘氏之女要嫁入落花鬼洞了,阿姑和阿姐不會再孤單了……”
寨內那一座座竹樓悄悄地打開了竹門,一個個或老或幼,或高大或矮小的身影站在各自家的竹樓邊,凝望著那燈火闌珊處,似想起了曾經歲月中的某些人,黯然良久后,都開始低低地吟唱。
“穿花衣、戴花帽……”
目之所及,皆是回憶;心之所想,皆是過往;眼之所見,皆是遺憾;耳之所聞,皆是呢喃;口之所述,皆是人生……
伴著“吱呀”一聲響,花轎正對著的竹門被緩緩打開,首先邁出的是一個約七、八歲年紀、身體羸弱的男童。男童身披紅色綢衣,頭戴紅帽,下身一件紅色短褲,腳穿紅布鞋。他表情木訥,邁著僵硬的步子一步步挪出竹樓。
男童的手中牽著一根長長的紅色綢帶,隨著綢帶緩緩而出的,竟是一個頭蓋紅布,全身紅色絲綢新娘打扮的女子。女子滿頭青絲柔順地披在肩后,發梢不時隨著夜風輕輕飄起。隨著女子婀娜而行,她那滿頭銀飾偶爾發出清脆的叮當聲,伴隨著男童那斷斷續續的歌謠,竟給人一種不寒而栗之感。
緊隨著新娘打扮的女子出現的,是一個身材魁梧的身影,身影一言不發,整個面部隱藏在屋內的陰影之下,只隱隱約約看見那健碩的**的胸膛劇烈地起伏著。
男童終于行進到花轎之前,幾步之遙的距離似乎耗盡了孩童的全身力氣。他伸出那劇烈顫抖的小手,竟久久不愿掀開那低垂的轎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