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后,年初七已經不需要借助繩子,甚至不需要用手做過多攀扶,蹭蹭幾下就能輕松上樁了,并且能從頭到尾站滿一個時辰,中途不會落地。
她時常回想起第二天上樁的場景。破皮的手攀住粗糙的繩子,說不出的刺痛,但她忍住了,咬緊后槽牙,把所有的痛苦關在喉嚨里。事實證明,只要能對自己狠下心,就沒什么坎過不去。
木樁換了一次又一次,越來越小,也越來越高,最后,兩根變一根,站立變成金雞獨立,時間倒是慢慢減少,騰出來的空檔則用來跑山。
在規定的時間內跑完無稽山,最開始是兩個時辰,然后慢慢減少,直到一個時辰能跑完兩趟。
跑山是年初七最喜歡的,她很享受跑在風里的感覺。唯一不好的就是費鞋,鞋底墊了麂子皮還是用不了多久就磨穿了。
還有抓魚。無稽山背后有瀑布,瀑布下有水潭,她要做的就是泡在水潭里徒手抓魚。
那是一種年初七從未見過的魚,黑背青肚,只有手指那么大。朝陽說這叫雙生魚,不是卵生,而是胎生,一年一胎,一胎生倆,由此得名。
雙生魚動作十分靈敏,聽見水花響的時候已經竄出老遠去了。年初七連著去了九天才抓到第一條,到后面,抓一次至少得夠朝陽煮一盤才舍得起來。
秋去冬來,四季更迭,不知不覺一整年就這么過去了。這期間齊珩總共來過兩次,都是和秦墨一起。
齊珩每次都是駕著馬車來,帶著好幾箱東西,除了特意給畫皮母和朝陽準備的禮品,剩下都是給年初七的。吃的穿的用的,都是頂好的,像是要把以前她缺失的都補上似的。
填鴨式的關懷雖然俗膚淺了些,但心意是真的,年初七能感覺得到。
每次齊珩來過之后她都練得格外猛。她希望有朝一日,那些思念記掛的人,隨時想見就能見。
——
這天,畫皮母聽到朝陽感慨時間過得好快,一轉眼初七來谷里都一年了。
畫皮母覺得有日子沒見到年初七了,吩咐朝陽把她叫過來。
人到了跟前,畫皮母有些恍惚,她覺得自己還沒正式開始教呢,眼前的少女已經脫胎換骨與來時判若兩人了。
經過一年相處,師徒倆不像最開始那么生疏,但是也沒多親近。
年初七跪坐在矮幾前看著畫皮母煮酒,腰背挺直,恭恭敬敬:“師父,您找我?”
畫皮母抬眼打量她。少女長了一歲,個子也竄了一頭。底子好,日曬雨淋的這么折騰皮膚還是那么白,五官長開了一些,幾乎看不出稚氣了,明眸善睞,顧盼生輝,這要到了外面,不知道得多招眼。
而她最大的變化還并非外觀。
雪參丸是好東西,但練出來的體質和藥養出來的還是不一樣。吃過的每一分苦、流過的每一滴汗、每一次力竭之后的咬牙堅持,都會在骨骼血肉里留下痕跡。同時衍生出的堅毅、倔強、不服輸,以及自己給予自己的信心底氣,都會刻在眼睛里,這種熠熠光輝,是任何靈丹妙藥都給不了的。
當然了,沒有雪參丸打底,她也不敢來這么猛,換個人早被她磋磨跑了。
畫皮母笑起來。雖然是硬塞給她的徒弟,但不得不承認,她很滿意。
腦海中浮起一個念頭:這丫頭要是好好教,不知道能到什么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