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是兇手,就省的日后滿世界去找;如果不是,就當給她點教訓。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年初七強忍火氣,咬著后槽牙擠出一句“你給我等著”。
時傾根本沒把她放在眼里:“我等著。”
說完把先前捆腳的繩子系到年初七手腕上,拽著留出來的一截往涼亭外走。
年初七站著不動,被扯了個趔趄。倔勁兒上來,兩人原地進行了一番純力量的較量,最后以年初七慘敗而告終。
跑不過,打不過,力氣還沒別人大。得,她還是老實點吧。
“你去哪兒?”她問。
現在兩人算是在一根繩上栓著,總得問清楚了,萬一去茅廁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對方是不是有讀心的能力,答案和年初七腦子里想的如出一轍。
“茅廁。”
年初七一口牙都快咬碎了:“你別太過分了。”
時傾頭也不回:“放心,我有分寸。”
然后,錢家大院里出現了離奇的一幕:茅廁門口的樹上居然綁了個仙女一樣的姑娘。
——
傍晚時分,錢家大院安靜下來,幾乎聽不見說話聲。下人來回走動也跟做賊似的,步伐輕而疾。
就連守后門的大黃狗也不叫喚了,無精打采的伏在地上,聽到門外有動靜也只是從喉嚨里發出兩聲低吼。
這是表面上的,私下里大家都在議論。不是議論錢夫人究竟是不是兇手,而是說女人發起狠來能有多嚇人,又是綁架又是下毒的。
錢慧還沒有認罪,官府也還沒有定案,但是大家都很相信自己以為的‘真相’,已經迫不及待給她定完罪了。
吳姨娘守著兒子,淚濕的手絹換了一條又一條。和很多人一樣,她也已經把錢慧當成兇手,一心盼著官府秉公處理,讓那個蛇蝎心腸的女人再也回不到家里來,這樣她的兒子才能安全。
另外一個偏院里,二姨娘周氏照常在房間里誦經念佛。
她的房間里置了供桌,龕中未供神佛尊像,而是一頂做工精致的虎頭帽。
這頂帽子,是多年前周氏親手給兒子做的。帽圍做得大了,四五歲才能戴,便一直收著,一次都沒戴過,后來也沒機會戴了。
桌案上鋪滿了謄抄的佛經,風一吹飄得滿地都是。
“……愿以此功德,莊嚴佛凈土。上報四重恩,下濟三途苦。若有見聞者,悉發菩提心。盡此一報身,同生極樂國。”
誦完經文,周氏睜開眼睛靜坐許久,突然捂著嘴劇烈咳嗽起來。
掌心有熟悉的濡濕感,周氏平靜的掏出手絹擦掉手上的暗紅,隨手扔進待洗的臟衣服堆里。
窗外的盛夏之景即將被夜幕掩盡,周氏扶著窗沿,手如枯槁。
人間很美,春夏秋冬各不相同。可是人間越美,她就越恨。
從失去兒子那一刻起,她就跌進了地獄。地獄里沒有人,都是鬼,喜新厭舊的錢萬貫是,害死她兒子的錢慧是,表面純良內心算計的吳姨娘是,搶了原本屬于她兒子的一切的錢三寶,更是。
周氏拿出火盆,把抄好的佛經點燃,投入盆中,看著火苗舔舐著宣紙將其化為灰燼,臉上露出期待的笑。
“兒啊,你再等等,快了,就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