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傾的呼喊和漸近的腳步聲重疊在一起。獄卒帶著周氏過來,剛好看到錢慧撞墻,并沒有太大反應。
反正都是要死的,早一點晚一點又有什么關系?
現在死還能留個全尸呢。
把周氏帶到獄卒就出去了。他只盼著能多來幾個人探監,盡快攢夠兒子明年的束脩。
時傾無暇斥責獄卒的冷漠。長劍一揮,牢門鐵鏈應聲斷裂。
年初七先一步奔過去,看到錢慧仰躺在地上,滿臉是血,瞳孔渙散,伸手一探,已經沒了氣息。
錢慧這一撞是抱著必死的決心。這世間的紛紛擾擾,她是真的厭了。
前一刻還在說話的人,轉眼就死了,年初七后退兩步,震驚慌亂又束手無策。
像是回到了一年前的那天,她一心想背奶奶去送醫,卻只能倒在地上,任由神智被黑暗吞噬,什么都做不了。
時傾看到她在發抖,拍了拍她的肩膀,蹲下去把錢慧的眼睛合上。
手上沾了點血,像熱油一樣燙手。
他知道她是被冤枉的,卻只能眼睜睜看著生命消逝,無能為力。
年初七看到他眼中的悲憫,又回想起他對真相的執著,惶然不安的心奇跡般的平和下來。
如果世上多一個他這樣的人,是不是就能少一個曾經的她?
思緒被身后突然傳來的笑聲打斷。先是低聲輕笑,逐漸放開,最后變成癲狂的大笑。
時傾和年初七都是第一次見到周氏。
沒有人介紹,也沒有自我介紹,但他們就是知道,眼前的人就是她。
周氏比錢慧小好幾歲,看起來卻要蒼老得多。兩鬢灰白,眼窩深陷,面色呈現出病態的蠟黃。
手里攥著一條手帕,咳嗽的時候用手帕捂著嘴,咳完飛快的瞥一眼,再重新攥回手里。
明明是在笑著,眼里的陰郁卻濃得化不開。
“死了,哈哈,這賤人終于死了。兒啊,你看到了嗎,娘替你報仇……咳咳,報仇了,哈哈哈。”
時傾抓住年初七的手腕,拉著她退出牢房大步往外走。
他可沒興趣在這兒看一個瘋婆子發神經。
“錢慧啊錢慧,你真是厲害啊。一把年紀了還能勾搭上這么俊俏的小公子,讓人為你闖大牢。你倒好,兩眼一閉,什么都不管了。”
尖酸難聽的話從背后傳來。時傾停下腳步,眼中除了憤怒,更多的是嫌惡。
這張嘴還真是討人厭得很。
年初七沒他這么好脾氣,快步折返,一個大耳刮子抽過去。
她沒用全力,但也沒刻意收著,周氏被打了個踉蹌歪在鐵柵欄上,整個人都懵了。
年初七伸出食指,用力戳她胸膛:“管好你放屁的地方,臭到我了。”
她動作很快,瀟灑利落,霸氣側漏。
牢房過道里只有一盞油燈,微弱的光落在她眼睛里,聚成星輝一般的璀璨光芒。
時傾第一次認真打量眼前的少女。巴掌小臉,眼睛很大,皮膚很白,模樣無可挑剔。明明瘦瘦小小的個子,飽含蓬勃的朝氣和力量,眉毛上挑,渾身上下散發著讓人愉悅的囂張氣焰,說不出的順眼。
哪怕她或許沒想給他出頭,只是單純看不慣周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