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后……
逍遙山竹林深處有一汪池水,清冽甘甜,岸邊較淺的地方,可以映出碧綠的竹色和翠色的玉石,水面便像一塊巨大的翡翠一般。
今晚夜色凝滿,些許聲響都是多余的,迷蒙中的精致似籠著輕紗似的夢幻。這仙境忽然降下一抹白,定睛一看便可知,那是馮虛御風而來的男子,那男子通身白衣,風略微吹起他如黑色綢緞般的長發,衣袂也隨風微微舞動。他是十八歲的無涯。他緩緩降下,平緩的湖面瞬間因他的仙氣陡起波瀾。這個世界,舉杯痛飲或是慷慨高歌都已晚,如煙似縷的孤獨從來不曾離去。
他在水邊坐下,從袖子中變出一壺清茶,小口飲啜,似將這一池春水飲入喉嚨,唇齒留香。
“師弟,獨坐這里作甚?”大師兄清瑜從無涯身后降下,著一身黑袍,依稀可見他身上的暗紋為一團團錦云。
“清瑜叔叔,還有我呢!”紫月從無涯身后探出個小腦袋,兩個小辮子一甩一甩的,笑吟吟地看著清瑜。清瑜比無涯大十歲,比紫月大二十二歲,也算是紫月的叔叔了。
“閑來無事。師兄可愿一同品茗?”無涯道。
“自是愿意。”
“師兄你看這湖水,明明滅滅,悄悄沉沉,朝朝暮暮。它可也會孤寂?”
“它在此處已有萬年,看盡這逍遙山的變化萬千,生生滅滅,想來應早已看開。師弟,出此言,是否感到孤寂?”
“這紅塵之事,我早已看破萬千,但是唯有一事難以放下。世人皆有父母。我也應有,卻從未相見。我被天地養育,卻也思念生身。想來我的父母定是無情無愛,才將我拋棄至北海。”
“天地之間必有大愛,一彈指頃,所見萬千,縱橫變化,皆是妙處。若是實在想知曉自己的出身,何不找機會問一下師尊?他有一面仙鏡名為玉仙緣,可知前世今生,也可探知本源。”
“我已問過師尊,玉仙緣已被魔族掠去了。”
“哎呀你們在說什么啊,月月怎么都聽不懂。”紫月用小手搔著腦袋,頓了頓問了句:“你父母是怎樣的人?你可曾想他們?”
“小孩子說話,不作數的。”無涯拉過紫月的小手,擁入懷里,放到腿上坐下,又寵溺地摸了摸她的頭。
“無妨,也沒什么不能說的。我父母本是凡間一對平凡的山野夫婦,我父親以打獵而生,母親就在家織布。”
“什么是打獵,什么是織布。”紫月好奇地問。
“你長大就知道了。一日雷電交加,我父親在下山的路上,遇到一只遇難的白狐。我父親便將其救下。那狐貍在我家調養了幾日,待傷勢好轉,便趁夜悄悄離開了。不日,它又回來了,帶來了三株仙草,示意我們吃下,我父親母親和我都吃下了仙草。”
“然后呢?然后呢?”紫月迫不及待地問。
“紫月,不要打斷別人說話,這樣很沒禮貌。”無涯用極其溫柔的聲音訓斥紫月。
“但是我父親母親都是**凡胎,并沒有仙緣。而我,吃下后卻生了仙骨。機緣巧合下,我就拜到了師尊的門下。我父母活了100歲,就都撒手人寰了。此時,他們應該是投胎第四世了吧。”清瑜繼續說。
“人生知道來處,何其幸哉”,無涯嘆了口氣。
“月月也不知道自己的生身父母是誰。”紫月撅起小嘴,嘟嘟的,讓人看了既憐愛,又覺得好笑。
“不過紫月不覺孤寂,紫月有無涯哥哥。這輩子只有無涯哥哥就夠了!”紫月學著大人的樣子講話,惹得清瑜和無涯一同笑了起來。
“那你不要你叔叔我了?”清瑜假裝生氣。
紫月先點點頭,又搖搖頭,“還是要吧。”
大家都笑了起來。
這時一女子從遠處走來。只見這女子如一輪皓月當空,絕美世無雙,一襲白色木棉花暗紋流嵐及地長裙,腰間束著流光彩帶,腳下她穿著銀白色鑲嵌著珍珠的絲鞋,頭上的玳瑁簪閃閃發光,耳邊掛著明月珠裝飾的耳珰,叮當作響。
這女子是華陽仙人新收的徒弟邊梨。她愛慕著無涯,可這逍遙山的女子,誰人不愛無涯呢。
她提著一個籃子,里面裝著她精心制作的糕點。
“無涯,我前些日子下山,在人間得到芒果幾個,我將它們切碎,與精面混合,制成這糕點,甜而不膩,入口即化。想來應是你喜歡的口味。可否品嘗一二?”邊梨深情地對無涯說。
“本君不喜糕點。感謝仙子的一番好意。”
“為做這糕點,我足足花了五個時辰。無涯仙君若是不嘗一下,枉費了我一番苦心。”
“既然這樣,我便品嘗一二,只是之后不必費心。”
無涯只是象征性地拿了一塊,緩緩放入嘴里,“確實是人間仙界少有的極品口味,仙子廚藝果然名不虛傳。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