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在旗上的月牙兒立了起來,從平面繡像變成一枚立體的彎月,被那面小旗托著,微微震動,仿佛正在掙脫小旗的束縛,隨時可能騰空飛走。隨著震動愈加劇烈,月牙綻開無數細細的裂紋,正從貌似無害的一彎新月,分裂成無數細小的弧形利刃。
就在這時——“嗯?”修士發出一聲輕噫。
那一小撮蟲豸雖然逃得倉皇,但并非不管不顧、埋頭猛跑。瞧,前面布著一張巨大的蛛網。蟲豸們徑直奔來,正要一頭撞個正著,卻突然一個急轉彎,險險地避了過去。
碰巧嗎?這么巧?
那是沃倫家一位高階修士用法器施放。布網才成,便被兩個下河門修士偷襲身亡,只留下這張殺人網在空中飄飄蕩蕩。雖然沒了主人,威力大減,但它仍是法術的造物,凡人的肉眼怎么能發現它的存在?
大概是光線的緣故吧。光線被蛛網折射,那群當兵的正好角度合適,碰巧看見了這張巨大的蛛網。
真的是碰巧了?
那他們又為什么能避開流沙,繞過風墻,又突然站住不動,乍看只是稍事休息,卻正好讓那群毒蜂從遠處飛過,沒被它們吞噬?
修士握著小旗的右手已經伸在空中,卻停在那里,沒有朝那一小群天兵揮動月牙旗。只見那幾個凡人左轉右拐,又接連繞過幾處必殺之地,朝遠方的地平線奔去。
“有點意思。”修士喃喃自語,收攏月牙旗。那面小旗旗面卻好像有些變硬了一樣,別別扭扭的不易卷起,還發出陣陣嗡鳴,似乎極不情愿。
修士輕叱一聲,右手一緊。小旗一聲哀鳴,軟了下來,乖乖將三角形的旗面卷在短短的旗桿上。修士輕輕撫摸著卷成一束的小旗,安慰地說:“嗜殺的小東西,別那么著急。只是看看是怎么回事。該你吃的肉,少不了你的。”
遠處,涂生不知道自己已經被修士看在眼里,就像他不知道這一路上躲開了那許多獵殺生靈的機關。這些機關或精巧,或粗陋,就算最低端的,也不是普通天兵能夠發現、避開的。
涂生并沒有發現。之所以跑動時左拐右拐,只是平時的訓練使然:背敵逃命、或者預計有暗藏的敵人時,盡量不要跑直線。
只不過,換了其他任何人,都不可能像他那樣,每一步都踩在點兒上。每拐一次彎,都恰恰避開了一處看不見、摸不著的危險。
托他的福,那幾個緊緊跟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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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兵也一路毫發無損。高速奔跑大半天后,漸漸離開了這個巨響連連、電光閃閃、烈焰飛騰之地(這些動靜雖然驚人,沒動靜時,更是嚇得人心臟收縮,幾乎不敢跳動!)
“沒事了吧?沒事了吧?”
“總算熬到頭、活出來了!”
但涂生心里仍有些不安,總有種被人在暗中觀察的感覺。這種感覺如此真切,仿佛有形的東西輕輕觸到了皮膚毛發一般。“還是再趕一程路的好。天黑也別歇著,跑一宿,到天亮再休息。”
幾個兵不樂意了。一旦脫離險境,涂生的權威去了一多半。大家剛才對他唯命是從,緊緊追隨,現在卻抱怨起來。“嚇得夠嗆,累得要死,這會兒真的頂不住了。”
“法師不會找我們這些小蘑菇的麻煩。那什么‘一條大河’的兵,還有薛家的兵,我就不信他們敢追過來。”
“就是。那咱們還跑什么呀,小休息一下吧。”
涂生無奈,“好吧。”放下扛在肩上的鄭大椿,“我說各位大叔大爺,怎么這么不中用?我還多扛著一個呢,也沒和你們似的叫苦連天。”
一個兵笑道:“你個年輕小伙子,跟我們老胳膊老腿比?還大叔大爺,都白叫了。”
其他幾人都說:“可別這么說。不敢在人家面前擺老資格。”
“這一路上,全靠……那什么,叫什么來著?你看我這老糊涂。”
“從今往后,你就是咱們的頭兒,老大。小老大。”
“對,這個名兒好。小老大!”
笑著鬧著,涂生也放松下來,謙讓說笑。正說著,忽然覺得有些不對。“什么小老大不小老大,只管叫我名字就行,我叫……”一句話說到一半,中途停下。
眾人雖然鬧得歡,心里卻仍舊繃著弦。見涂生這樣,說笑聲頓時消失。“怎么了?”
涂生搖搖手,“噓!”側耳細聽。另有個老兵朝地下一趴,耳朵貼地,聽了一會兒,驚跳起來。“有動靜。朝這邊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