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了雪的弄琴巷,顯得格外寂靜,每家書肆的攤位上都支起了帳篷。
雪落了厚厚一層,壓得帳篷中間墜了下來,除了白色便只能看到幾家帳篷的裙邊灰灰藍藍的掛在半空,冷冷清清的隨著寒風不時地抖動幾下。
有家小二撐起竹竿將帳篷上的雪抖落下來,旁邊書肆的掌柜疾步從店內走了出來提聲喝道:
“輕點!雪都落到我這書上啦!”
掌柜白了旁邊小二一眼,邊說邊用手趕緊把書封上的雪掃落到旁邊去,自家小二連忙從店內取了干布仔細擦拭,又取了大油布蓋在書攤上。
只有路口萬通書肆的左掌柜,忙近忙出的招呼來客。
“您放心,后面幾冊一定給您按量備好。”話說著,左掌柜笑臉將一位客人送了出來。
左掌柜,本名左凝香,是這弄琴巷中唯一的一位女掌柜。
剛送完客人,她抬頭就看見穆安和雙清二人披著黑色鶴氅走進了弄琴巷,鵝毛雪片落在他們黑亮蓬松的毛領上,瞬間便被身體散發出來的熱氣融化了。
她沒怎么上心。
東通城內做生意的商家,誰不認識這位舒二公子。但平日里舒二公子都只光顧弄琴巷里最大的通豪書局。
從中御洲各大書局里出來的書,都得經由永寧城清查后,才能運往奉寶洲各地。
雖說中御洲那邊出來的話本新鮮,可是得先乘書船再坐書車,一路下來幾經轉折,等運到這東通城的時候,話本的價格最低就得翻上三倍還不止。
他們這弄琴巷里,只有金豪書局一家有賣那些新鮮話本,能買得起那些話本的來來回回也就那么幾位稀客。
像自己這種普通的書肆,大多是將一些流行的話印了一次又一次,要不然就是請先生仿著流行的話本寫幾個,但來來回回也就是那些故事,別說客人膩煩,自己也早都不愛看了。
大利得不到,連小利都難撈。
各家掌柜競爭又激烈,所以自己的萬源書肆這幾年都沒怎么印話本,都是賣一些傳統的經史子集。
這舒二公子可是一次都沒光顧過。
左掌柜拍了拍身上的積雪,剛入帳篷正欲轉身進店,突然聽見背后傳來淡淡地一聲:“左掌柜。”
她連忙轉身,“舒二公子”,行了個福禮。
穆安回禮。
“今兒什么風把您給吹到我這兒來了,”左掌柜說著右手一請,將二位迎進了店內。“蛋子,去二樓取茶,來貴客了。”
左掌柜領著二人坐到了柜臺旁的一張黃花梨大八仙桌,這店面不大,這桌子在里面顯得格格不入,大得出奇。
她上了茶,先遞了一杯給穆安,又遞了一杯給雙清。雙清連聲道謝,端起茶杯就喝了,邊喝邊打量著書肆里面。
穆安頜首,只是看了一眼杯子,未動茶水。
“我們剛從望月樓出來,聽說這個話本是左掌柜這邊的。”穆安摸出《重生記》放在了桌子上,輕輕往左掌柜的方向推了推。
“哈哈哈哈,”左掌柜笑得爽朗,身體靠在了椅背上:“對,幾年沒印了,覺得這個先生寫的怪有趣的,沒想到能入了您的法眼。”
那個叫蛋子的小二風風火火端上來三盤配茶的小食,有綠豆糕、南糖還有一盤果干。
“嗯,覺得這話本有趣,所以想結識一下寫書的先生。”穆安開門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