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三個月后,陳子墨第四次發病了。
坐在救護車上,陳子墨神智恍惚,抓著她的手說。
“小斐,我有一天也會跟曹奶奶一樣,從病房里被拖出去,躺在太平間里嗎”
“如果可以,讓我、死在咱們家里成嗎”
時間太急,只能趕到了最近的醫院。
把陳子墨送進搶救室那一瞬間,白小斐站在門口,麻木又彷徨,不知道徘徊了多久。
醫院刺鼻的消毒水味襲來,伴隨著一股陰冷的風,就像是兩年前那個深夜,無端地恐懼侵蝕著她的內心她恍惚看著四周,絕望、可怖、她好像聽到了死亡的悲泣、又似是聞到了新生的喜悅。
她縮在角落,終于體會到了,她可能再也沒有親人了。
拼命掙扎了一年她最親愛的人,終將要離去了。
搶救了四個小時,醫生下了病危通知
“哪個是陳子墨家屬”
“我是。”
“你是他老婆”
“我是他未婚妻。”
醫生聽到這話的時候,看了看床上骨瘦如柴的、只能靠著點滴、氧氣管硬撐著的男人,又看了一眼精神面貌極差的白小斐,沉默半晌,“沒其他家屬了”
“沒有,我未婚夫是孤兒,只有我一個親人了”
“行,你看完在這里簽個名吧就這一兩天的時間了。”
“好”
她恍惚了,眼里血絲似抽動了一下,到底硬撐著一口氣,在病危通知書底下簽了名。
“謝謝大夫”她勉強笑道。
大概是晚上一點多,陳子墨醒了,上吐下瀉,醫院這邊都已經給他安排好了,他的床位也在他病危通知書下來后,被另一個病患定下來。
他反倒越來越清醒,三點多的時候,他突然拔了氧氣罩、營養液吊瓶,換了常服,拍了拍守在一旁已經累得睡著的白小斐,強撐著沖他微笑,道“醒醒,小斐,咱們回家”
他并不知道,他的微笑有多溫暖,又有多么的蒼白絕望
一路上他好似無事人,可只有白小斐才知道,他走的每一步,都無比艱難,像是踩在鋼針上,每一下,都在透支著他本來所剩無幾的生命
好幾次要不是她攙扶著,他就要直接撲到地上了他脫力落在白小斐身上,很輕,白小斐都想不到,自己都已經扶得動,這個曾在她生命中一直扮演“巨人”一般的男人。
白小斐幾次偷偷抹去眼角的淚。
這兩三個月,平時就算到醫院拿藥,也是坐的公交、地鐵。
可是半夜哪里來的公交、地鐵
兩人很奢侈的打了一次車。
回到家里,四點鐘。
地下室很黑、也很潮濕、但屋里收拾的干凈整潔,還有一股濃濃的散不去的中藥味。
“我想再吃一次你做的早餐,還記得,咱們在學校門口的那家面館嗎好多人去吃,可我覺得,他們家做的面,也沒有我老婆做的好吃”他臉上、眼里都是滿滿的得意。
他就是在哪一家面館,一點點對她不可自拔的
“好”為著這一句話,白小斐趕緊著急忙慌出了屋子,小心翼翼地捯飭,怕吵著鄰居,最后做了兩碗雞肉面只是面吃到一半,陳子墨就撐不住了,吃進去的半碗面都吐出來了。
跟面吐出來的,還有一股股血,觸目驚心。
白小斐已經拿起電話,想要撥通120,但看著陳子墨那懇求的目光,她還是放棄了,只剩一句話,她勉強撐著含淚的笑,“你放心,我不走也不送你走,就在這里陪著你”
他意識越來越清醒,說的話,也是,但是眼里卻越來越模糊、渾濁了。
“我其實真的不想死的,我老婆長得那么好看,我長得也不賴,我還想跟你一塊組建一個新的家,我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