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沙盤所揭示的,正是河湟地區的地理。
河湟地區,就是漢、羌、湟中義從三方勢力犬牙交錯之地。
自冠軍侯霍去病奪取河西走廊以來,漢家便重資經營河西四郡。
沿著狹長但卻富饒的河西走廊,興建起了一個規模不亞于秦始皇萬里長城的防御體系。
河西四郡,障塞上千。
數的上名號的要塞,以百計。
漢家屯駐重兵,以此為前進基地,向西域延伸自己的勢力和影響,同時深深威脅著居于蒙古高原,也就是幕北的匈奴腹心。
但……
這個防御體系有一個軟肋。
那就是防北防東不防西。
也就是位于河西走廊背后,黃河與湟水交錯三角谷地。
這里已經屬于青藏高原的領域了。
所以,有著居高臨下的優勢,可以威脅漢家在河西的統治,甚至深入威脅到漢家的大本營,隴西和北地。
所以,張越唆使范明友大肆營造‘臥榻之側豈容夷狄鼾睡’的輿論,真的是很有影響。
就見著天子,拿著一柄寶劍,圍著沙盤緩緩轉圈。
過了許久,才聽天子問道:“護羌校尉范明友稟報湟中月氏義從有所不穩,而那西羌各部豪人也有異動……”
“卿怎么看?”
張越聽著天子的問題,自然清楚,天子問他的目的,不是該不該打。
若他會糾結此事,那他便不是那位打的匈奴人龜縮漠北,迄今不敢南下牧馬的大漢天子了!
論起剛烈和果決,這位陛下在兩千年封建史上,足可排進前三甲!
哪怕是張越,回溯過無數史料,也從未在那個史冊甚至野史中見過有人曾記錄或者暗喻這位陛下,曾為戰爭而猶豫的事情。
對他來說,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所以,盡管知曉這位陛下有著種種毛病,但張越對他的尊敬和愛戴,始終不減半分。
概因這位陛下或許小節有虧,但大義不減。
說句老實話,若非是他這樣的剛烈、果決和有著強大毅力的君王在位。
漢匈戰爭,豈能延續百年?
以百年之功,終于屈服匈奴,并將之肢解。
僅僅是這一功績,他便足可與唐宗明祖相提并論!
皆是挽狂瀾于即倒,扶大廈之將頃,對諸夏民族有大功的政治家!
你要知道,漢匈戰前的匈奴帝國,是一個何等可怕的游牧帝國。
它乃是歷史上第一個統一草原的游牧帝國。
更同時擁有西域與河西,占據了從蒙古高原到鄂爾多斯高原等一系列戰略要地的游牧帝國。
相當于是將一個差不多屬于全盛時期的蒙古帝國,復刻到漢代的概念。
明白了這一點,你便能明白,為何漢匈戰爭要延續百年了。
這場戰爭不是為了征服,也不是報仇。
而是為了文明。
是諸夏文明的生死存亡之戰,是文明與野蠻之戰。
是東風壓倒西風,還是西風壓倒東風之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