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河西之土,產出貧瘠,人口稀少,百姓苦此久矣!”
“愿將軍為民做主,向陛下進言,請免河西百姓算賦、芻稾及他雜稅!”
這個事情,過去一直是由李廣利來推動的。
是李廣利控制和主管河西四郡以及對外事務的最重要象征之一!
想想看,一個將軍,卻在為百姓民生問題發聲,而且,常常能得到天子贊同,減免當年賦稅、徭役。
試問若是這樣,這位將軍哪怕沒有河西四郡的名義官職,又有何妨?
他在實際上和事實上,確實會是河西的主宰!
這個辦法,更是最快速、最簡單,最容易讓百姓和官員知道——河西到底誰說了算?
如今,李哆親口請求張越取代李廣利去向天子請求、并爭取得到天子批準。
這意味著什么?
太清楚不過了!
只是聽著這個話,續相如和辛武靈都已是笑的滿面紅光。
而其他在場部將,更是幾乎要手舞足蹈起來。
河西四郡,雖然人口稀少,寒苦貧瘠。
然而,其地位卻是高于天下郡國,乃是漢家第一等的軍國政區。
這么說吧,河西四郡,任意一個太守、郡尉,都有入朝為九卿佐官甚至直接擔任九卿的潛力、資格。
居延都尉、姑臧令、張掖威、遮虜校尉這樣的重要職務,甚至是由至少超過其實際官職秩比的大將、名臣所擔任。
譬如李廣利,便以貳師將軍兼任了居延都尉。
而上一任的居延都尉,更是霍去病六虎將之一的路博德!
張越聽著,一下子就笑了起來,假作震驚,道:“河西民生,竟慘苦至斯?吾實未曾料也!必上表陛下,以談此事!”
這個事情,幾乎是只要他上表請求就必定批準的。
因為河西的田稅、算賦、徭役等等稅收,朝堂本來就沒指望真的能收上來多少。
事實上,留著這些項目而不直接取消,正是一種統治藝術——一方面,通過間隔的減稅來穩定統治,收攏民心,鼓勵移民,另一方面,又通過低烈度的稅收政策來潛移默化的強化統治基礎。
李哆卻是痛苦的心臟都在破碎,但卻又不得不賠笑道:“將軍仁厚,末將謹代河西百姓謝之!”
說著就脫下冠帽,恭恭敬敬的一禮。
這一禮,他行的很慢,很痛苦。
因他明白,這一禮后,他與李廣利以及無數同袍、同僚,十余年的經營與建設,統統都將成為眼前這位的嫁衣。
他們的努力,他們的汗水,從此將無人提及。
河西四郡,從現在起,正式換了主人。
但,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誰叫他們搞砸了?
誰讓他們有求于對方?
而且,這是唯一的生機和生路。
李哆甚至不得不承認,即使如此,他和李廣利以及其他人都得欠下眼前這位鷹楊將軍一個大大的很可能此生都很難償還的人情!
救命之恩,再造之德,可不是輕易能償還的了的!
…………………………
張越目送著李哆那悲嗆孤獨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之中,終于忍不住長嘆一口氣:“霸王末日,猛虎暮年,不過如此!”
李廣利集團,不久前還是帝國第一檔的超級勢力。
其部將遍及朝野,其勢力滲入到方方面面。
麾下精銳精騎五萬,更領有對外征伐大權,僅僅是列侯,其便有十余位,關內侯、封君、兩千石數以百計,千石無可計數。
然而,一個眨眼的功夫,這個曾經的巨無霸,便迅速墜落。
如今更是不得不斷尾求生,放棄其起家和根本,來換一線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