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少府卿倒逼著地方官府,加強了執法力度。
至少在關中這里,縣城內外,敢有觸法者,都已經不能再像過去一般,簡單的拿錢贖買了。
由之,關中地區,竟破天荒的首次出現了,余子數量減少,地方治安肅靜的情況。
頗有些史書上說的‘路不拾遺,夜不閉戶’而百姓‘安居樂業’的樣子。
但……
這樣真的好嗎?
劉進望著那些巨大的高聳的冶煉爐,聽著耳畔傳來的叮叮當當的鍛錘捶打聲,再看著那些在烈日下,依舊不得不奔走于道路上,載著泥炭的車夫們。
他不知道。
但他明白,從此以后,天下或許將和過去不一樣了。
似乎有些讓人不安的東西,正在悄悄露頭。
于是,他看向坐在自己對面的那人。
現在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道:“張卿,孤看少府與丞相府的奏報,今年不過半載,關中死于工坊、礦石及道路之百姓,就已有千余之眾……”
“較之去歲,翻了不止十倍吧……”
張越聞言,低下頭來,看著車下鋪著的毛毯。
他知道,這塊毛毯,是匈奴人或者羌人,從綿羊身上剪下來羊毛,然后經過洗滌、烘干、梳毛,變成可以被紡機織紗的原料,然后以極為廉價的價錢,賣給漢商,商人再經之轉賣給居延的紡織作坊,最終織成了腳下的毛毯。
舒適、柔軟而漂亮。
毛毯一匹,幅廣二尺二寸,值錢千三百錢。
而其中,沾著的血淚,若是吐到地上,張越知道,怕是每一寸的毛毯上,都免不得被血淚沾滿。
毛毯如是,現在,行銷天下的鐵器,特別是各色農具,恐怕也差不多。
所以,張越沉默良久后,答非所問:“殿下,臣打算今年從居延,再調兩萬奴婢入關中,開山鑿礦,伐木燒炭……”
這兩個都是出人命和意外最多的地方。
劉進聽著,沒有再說話。
他們君臣相處至今,很多事情,已經沒有必要說的太仔細了。
所以劉進知道,自己的這位大臣,已經是鐵了心,要將這些事情進行到底了。
他甚至在上個月,還給天子上書,請求天子批準許可‘百工之中,能人善士,能率民佐國者,亦可考舉、察舉’。
以至于,有古文大儒,痛罵這位鷹楊將軍為‘欺世盜名之輩,亂臣賊子之屬!’更斷言‘亂天下者,必張子重也!’。
便是今文學派里的公羊諸生,要說沒有質疑和非議,也是騙人。
畢竟,眼前的事情,雖然大家都無法預測未來會變成怎樣?
但有一點,已可以確定,那就是,一個新勢力,一個不同于過去格局的天下,已經隱隱露出輪廓!
須知,過去,漢家民營、官造布帛,巔峰記錄只是元封年間的五百余萬匹!
而在如今這個記錄被打破了。
去年,少府及大司農報告天子,僅僅是官造布帛,就已經達到三百余萬匹。
其中,毛料等羊毛制品,足足百萬匹之巨。
而這個數據,居延與河湟的織造作坊,貢獻了起碼一半。
此外,過去,漢家一歲冶鐵產量,至多不過百萬斤。
但如今,少府及大司農報告,今年不過半載,漢家鐵官便已鑄鐵兩百萬斤。
此外,還有精鐵十八萬斤,精鋼六萬斤!
尤其是后兩者,產量是過去的幾十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