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這些數字背后,是數萬數十萬,甚至數百萬,參與投入到這些產業與商品貿易之中的人。
而且,這些人的數量,會越來越多,越來越多。
孔子說:始作俑者,其無后乎?
春秋初期,地主與佃農,首次出現在魯國。
然后,以燎原之勢,席卷列國。
最終,催生出法家,并由法家領導起一次又一次轟轟烈烈的變法。
李悝變法于魏,商君變法于秦,吳起變法于楚,申不害變法于韓……
于是,轟轟烈烈的大爭之世,拉開帷幕。
當這帷幕落下,儒家士人心心念念的周禮、井田,分崩離析,變成了一個概念與理想。
而姬周諸卿,三代貴胄,王孫公子,則被掃入了塵埃,落入江河,成為蕓蕓眾生。
旁的不說,劉進就明白,就以他家來說。
高帝,若是在春秋或者宗周鼎盛之時,休說斬白蛇而有天下了。
怕是連個黔首都不可得!
反倒是,他對面坐著的這位臣子。
說不定,可以錦衣玉食,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卿就不怕嗎?”良久,劉進忽然問道:“商君變法,車裂于市,吳子變法,死于楚國宗廟,為萬箭穿心……”
張越抬起頭來,看著劉進。
他知道,劉進的意思,也明白,他將要面對的處境。
但是……
他握住了腰間的劍柄,昂然道:“路漫漫,其修遠矣!吾將上下而求索!”
劉進聽著,忍不住道:“壯哉!壯哉!卿之志,孤遠不如也!”
屈子,固有路漫漫之志,也有離騷、九章之哀。
“但孤,卻非是楚懷王……”劉進在心里想著,他忍不住握住自己的劍柄,看著那位面不改色的大臣:“縱有天下誹謗,孤絕不負卿!”
在居延這差不多的一年時光,劉進見到了無數事情,見到了無數人物,見到了無數域外風情與文化。
他自已明白,過去的天下,其實只是天下之一隅而已。
便是現在所認知的天下,恐怕也只是真正天下的一隅。
欲真正霸天下,王天下,制天下。
必當行非常之法,用非常之人,行非常之策。
不止為自己,更為子孫后代!
但他哪知,在他對面的那位大將,內心的想法,卻與他所想,完全不同。
對此刻的張越而言,劍在手,天下何人敢阻?
大抵也就建章宮中的那位老天子,能讓他忌憚了。
舍此之外,其他一切人等,都不過是胍噪的烏鴉與夏日吵鬧的蟬蟲罷了。
錯非,不想內戰,他張子重仗劍而起,盡起河西精騎,這天下誰人能擋?
當然了,在現階段,張越還是有自知之明的。
他力量,還不足以威伏天下。
他培育的新勢力,也只是剛剛長出一片嫩芽,勉強可以稱得上一聲萌芽。
所以,他才愿意繼續端坐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