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天子忽然笑了起來,笑的眼淚都出來了。
他仰著頭,看著那頭頂的屋梁,然后他止住笑聲,對劉據道:“太子啊,你可還記得先帝給朕的遺訓?”
劉據聽著,沉默了起來。
先帝遺訓,他作為長孫,自是早就背的滾瓜爛熟,了然于胸了。
人不患其不知,患其為詐也,不患其不勇,患其為暴也,不患其不富,患其亡厭也。
道理,他當然都懂!
周氏也好,孔安國也罷,他都明白,這些人都做錯了。
可是,周氏是他寵妃的弟弟,孔安國是他在東南一帶的頭號吹捧者,這個有著孔子后裔身份加成的鴻儒,是他現在最不可或缺的輔佐大臣。
若沒有了他的吹捧,劉據知道,未來他就算即位,恐怕也會被自己的兒子的光環覆蓋。
所以,他只能保,死保的保!
哪怕他們做的事情再混賬!
再說了,他們做的事情,其實影響很小。
周氏殺的只是幾個買來的奴婢和鄉里的庶民,這等小人物就和路邊野草一樣多,他們的死,無足輕重!
而孔安國貪財,不過小節有虧。
這朝堂上下,哪個不貪財呢?
所以,劉據的底氣一下子就足了起來,他看著天子,倔強的道:“那父皇不也和兒臣一樣,偏袒身邊的人嗎?”
“朕何時偏袒了?”天子反問。
“朕不是告訴過太子了嗎?”天子說道:“即使人真的是英候所殺,按律也不過罰銅而已!”
“英候之功,足以讓他殺上一百個黃相這樣的大臣,而不會有牢獄之災!”
“獻治河之策;定新豐之制;造紙、發明耕具、鼓勵勸耕,令畝產七石;北伐匈奴,封狼居胥山;西伐疏勒,降服西匈奴,令萬國來朝……”天子一樁樁的數著那位鷹楊將軍英候的功績:“這還不論為朕獻養生之術,輔佐太孫,為長安防疫大使,驅逐傷寒之疫……”
“這其中,任何一件,單拿出來,都足以令其免死!”
在漢室,除了謀反、亂X、不孝、大不敬以及其他為公序良俗所不容之罪,不可赦免,不可被寬恕外,其他所有罪行,都可以以爵抵罪,以功抵罪,甚至以錢抵罪!
這是封建社會!
哪怕漢家法律是源于秦法,源于法家。
然而,即使法家,也講階級,也講上下尊卑秩序,也是可以拿功勛與爵位來抵罪抵命的!
“而太子包庇的那個周氏之弟,那位治河都護府丞、青州刺史,可對天下有一絲一毫之功?”天子平靜的看著劉據,自己的這個兒子、繼承人,心中充滿了無奈:“何況,那刺客是否英候之人,還未可知呢?!”
“太子與群臣,又何必急著將罪名按在英候身上?”
聽到這里,劉據渾身冰涼,連忙跪下來,脫帽謝罪:“兒臣不敢!”
“真的不敢?”天子笑了起來,笑的劉據頭皮發麻,以至于,他連什么時候辭別天子,什么時候走出那殿堂,都有些意識模糊。
直到一個聲音,將他拉回現實。
“家上……家上……”
“鷹楊將軍征調了長水校尉與射聲校尉……”
“嗯?!”劉據回過神來,卻見自己已經站在了建章宮的回廊中,他看向來人,卻是他的親信,同時也是現在的侍中官王?。
“王侍中,你方才說什么?”劉據問道。
王?于是又說了一遍。
“長水校尉……射聲校尉……”劉據聽完,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此事屬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