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獨劉據要求的東西,他讓不得。
讓了,就要天下大亂,禍患萌起!
劉進嘆了口氣,對自己的父親深深一拜,道:“大人,兒臣去歲離京之時,曾拜訪太史令司馬公……司馬公贈兒臣臨別一語……”
“其曰:重耳在外而存,申生在內而亡……”
劉據的瞳孔猛然放大。
他豈能不知劉進說這句話的意思?
直白的說就是:父親大人,兒子我已經讓了很多了。
甚至為了大人而遠遁河西……
“哼!”劉據哼了一聲:“那么太史公可有曾教過太孫‘鄭伯克段于鄢’的事情?”
鄭伯克段于鄢所說的故事,自然人盡皆知。
但,劉據的意思,卻隱藏在這個故事之外。
鄭伯是君,段叔是臣。
然而,鄭伯卻因鄭后武姜的緣故讓段叔居大城——鄢!
這于理不合,所以埋下禍患的起因。
故,劉據所言,實際上暗指當今天子為武姜,而劉進就是那個段叔,他是鄭伯。
當代武姜(天子)讓當代段叔(劉進),逾越禮制和傳統,立為太孫。
這是對他這個當代鄭伯**裸的打壓和欺壓。
劉進在居延一年多,自然聽得懂自己父親的言外之意。
他深深吸了口氣,頓首再拜,道:“兒臣不敢忘扶蘇之事!”
扶蘇的教訓,深刻的讓人痛心!
扶蘇自以為孝順,自認為忠誠。
坦然受死,引頸待戮。
結果是秦國宗廟社稷,崩于一旦。
天下大亂,群雄并起,烽火連綿數千里。
高帝建都長安后,用了七十年三代人的時間,才堪堪恢復了秦代的元氣,及至當今天子,漢家才能收復秦代的新秦中(河套),將匈奴驅逐到漠北西域。
劉進在居延這一年多,日日夜夜,都和張越在一起。
自然早被科普了無數次扶蘇故事。
是以,他怎么敢再重蹈覆轍呢?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回朝后的所見所聞,讓劉進堅定了內心。
他的父親,太子劉據身邊的大臣、文官以及支持者,大都是來自齊魯吳楚的古文學派的儒生與豪強貴族們。
而在他身邊,匯聚的支持者,大都是今文學派,以公羊學派為主的文官士大夫加上以武將功臣為核心的軍功貴族。
他若退,未來下場自不用說。
更可怕的后果,恐怕還在后面。
他父親身邊的人,為了爭權奪利,為了穩固地位,也為了斬草除根,消除禍患。
恐怕必然清洗公羊學派以及北地軍功貴族。
公羊學派的文人還好說,秀才造反,三年不成。
然而,北方軍功貴族,哪里是那種肯伸著脖子等死的人?
屆時,隨便找一個借口,就可以打著他這個太孫和英候的旗幟,效仿當年的項伯打著項燕的旗幟起兵。
于是,漢室南北分裂、混戰,將不可收拾!
所以,他只能挺住!
不僅僅是為了他自己,更是為了他的父親、祖父,以及劉氏江山社稷。
“哼!”
“扶蘇?”劉據怒目而視。
劉進的話與態度,提醒了他,也讓他想起了數日前,他曾收到的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