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真吾輩之言也!”
文士笑了笑,也連忙作揖道:“明公賢德,下官遠遠不如也!”
但兩人心里面卻都和鏡子一樣敞亮。
自延和以來,丞相秉政,天子垂拱,四海升平,天下昌盛。
于是,漢家政壇與士林風氣因此為之一變。
朝野內外,都在為丞相當政后作出的種種改變而尋找理論支撐。
包括丞相自己,也在尋求著思想理論上的基石。
于是,荀子、孟子的言論,被人從故紙堆里撿起來,擦了擦灰塵,重新用上。
就連呂不韋、尸子等人的典籍,也被人拿出來研究,作為自己理論的基礎。
同時,天下文壇,也吹起了名為‘我注經義’的風潮來。
與從前的經義注我,形成了截然不同的對比。
所謂經義注我,乃是董子以來的風潮,講的是用先賢,主要是孔子及其門徒的言行精神來闡述‘我’或者天下的大義。
學者、文人,是尊奉先賢、崇尚先圣、先王的踐行者。
而這‘我注經義’則不同,講的是拿先賢、先王的經義,為我所用,隨意裁減,合則合,不合則削。
簡而意之,就是合我心意,合我道理的,才被承認,才被使用,不合的,則假裝沒有這些文字與經義。
此風自出現以來,迅速席卷天下諸子百家,徹底改變了漢家文壇和士林的風氣。
各路牛鬼蛇神粉墨登場,而大儒鴻儒,更是因此紛紛開山立派。
短短數年間,天下學派就分了幾百家。
而丞相樂見其成,鼓勵甚至獎勵大儒們自立門戶。
根據永始二年丞相的‘興學令’,舉凡州郡,旦有學苑之立,只要門徒過百,便可申請立為縣州之學,得到國家撥款。
更命各地州郡,考核和評定轄區學苑、私塾的等級,明其優劣。
更命在各州、郡,分別設置由國家建立和保障的州學、郡學兩級學府。
以各大學苑、私塾,每歲考入州學、郡學的弟子數量,作為考核和評判其優劣等級的重要籌碼。
而州學、郡學,則作為太學生的重要來源——經過考核后,只要達到太學的錄取分數線,就可以錄為太學生,進入太學學習。
而太學生,乃是天之驕子,號稱丞相門生!
只要畢業,就能授官,無須通過考舉。
七年來,太學規模不斷增加,如今,已經從過去的每年不過五十人,增加到了上萬人。
武苑和太學中的留學生,還不在此列。
這些變化,在外人眼中,乃是丞相大德,效仿孔子,大興教育,澤被蒼生的舉動。
但在文士和馬車主人眼中,卻非如此。
實則,他們都明白,這是丞相與他的‘定策扶危功臣’集團,為了自身權柄與富貴、地位萬萬年做出來的決定。
馬車主人,更是親自參與了這些決策與政策的制定。
‘我注經義’,是為了掌握話語權,也為了讓人忘記劉氏舊德,忘記建章宮里的天子,忘記國家大權,落入丞相等人之手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