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王的官社制度,孤也曾有所耳聞與研究……”劉進輕聲說道:“谷梁諸君,曾告訴孤:先王之制,以井田為核心,今井田崩壞,故不得行……”
“侍中難道打算恢復井田?”劉進心里面自是有些狐疑的。
井田制度,在劉進心里自然是好的。
在很多士大夫心里面,井田制度,甚至可以說是解決一切問題的良方。
很多人認為,只要恢復了井田制度。
那就將迎來一個沒有剝削,沒有壓迫,也沒有饑寒的理想社會。
百姓躬耕于鄉野之間,墾殖于山川之中。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雖然說,在后世,很多人認為,井田制,其實就是奴隸制。
可是在當世,卻非如此。
井田制,早就已經被儒家和黃老學派、雜家的先賢們神圣化和高大化。
它指的不是依托于奴隸制之下的宗周制度。
而是一個理想的烏托邦一般的社會。
在那個社會,官府井然有序的安排組織百姓耕作,百姓則順從聽話的依附聽從于國家指派的官吏以及民間的賢良士大夫們。
沒有徭役,沒有沉重的賦稅,也沒有人口買賣和嚴刑酷法。
一切都如同幻想一般。
幾乎就是一個原始版的農業社會下小農經濟**社會。
可惜,那終究只是幻想,是空想,從未有人實踐過,也不可能成功。
張越很清楚,休說是現在,再過兩千年,哪怕到了傳說中的物質極大豐富,資源極大供應的未來,烏托邦也終究只是烏托邦。
除非,人類變成機器,轉化成為一個個永恒的數據。
不然,這不可能實現。
因為,人類是自私的。
自私心不除,何以至公?
而沒有了自私心的生物,是不存在的。
張越自然不會去做那個夢。
他笑著道:“殿下所言極是,井田制如今已經不可能重建了……但是……先王思想和制度的精髓,臣以為無論在那個時代,都是通行的!”
這自然是廢話。
誰敢說先王思想與制度不合時宜了?
一萬個大噴子已經就緒,隨時能將這個狂妄自大的家伙噴成腦癱。
當年,荀子不過說了一下要法今王,就被批判了兩千年!
“那侍中是想?”劉進好奇的問道。
“臣要做的是……”張越輕聲笑道:“建立一個以自管子以來形成的鄉村自治體系為基礎的,官民合作組織……”
“以集體和群體的力量來進行鄉村自治,但卻又不能令其脫離國家和法律的控制之外……”
這樣的制度,假如要從無到有,自是無比艱難。
但,張越要做的,卻并非創造,而是改良。
類似的官民自治互助系統,其實在秦代就已經成形,甚至,在漢室還曾經運行過數十年。
至少在文景兩代,鄉社體系,曾經遍地開花。
很多百姓,都依然保留了當年鄉社系統鼎盛時的許多習慣。
這些習慣有的甚至成為了傳統,流傳到了后世。
譬如說,嘗新糧,就是遺傳自宗周時期及至秦漢兩代的官社(鄉社)組織的一個傳統。
詩云:朋酒斯饗,曰殺羔羊,擠彼公堂,稱彼兕觥,萬壽無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