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巍顫顫的在弟子的攙扶下,走下馳道,來到田間,更近距離的觀察著這眼前的世界。
只是……
弟子們鼻子都很靈,微微一嗅就聞到了空氣中,好像有股怪味。
味道有些好似鄉間農民家的茅坑里……
循著味道找過去,很快大家就都發現了,似乎好像大概這怪味就來自不遠處的田里。
這味道雖然不大,但卻讓人很不舒服。
反倒是老人,因為年紀太大,嗅覺、味覺都已經退化,所以根本沒有聞到。
“老師,此地似有污穢……您還是不要去了吧?”一直扶著老人的車夫低聲勸道。
“哪里有什么污穢?!”老人瞪了一眼,道:“春秋他谷不書,至于麥禾不熟則書之,凡麥禾之田,皆圣人之所期!”
他看著前方不遠處,一個正在田埂邊上休息的老農,笑著走了過去。
“老大兄,有禮了……”老人微微作揖,拱手問禮。
那老農卻被嚇了一跳,連忙起身回禮道:“不敢,不敢!”
然后問道:“尊客何來?”
“長安……”老人微微笑著,一點也不講究的拉著老農的手,問道:“老大兄啊,小老兒想請教您幾個問題……”
老農聞言,看著面前這個年紀比自己還大,衣著紫貴,還有著如此多隨從的‘來自長安’的老人,立刻有些受寵若驚,道:“不敢當尊客之請啊,尊客有事就盡管說吧……”
老人輕輕笑著,拉著老農的手,坐到田埂上,一點也不管那田埂上的泥土可能會弄臟自己的衣服。
“這新豐縣,如今是在種宿麥?”老人輕輕問道。
“是啊……”老農看著眼前的土地,有些得意的撫著胡須,道:“自從圣天子嘉恩,以長孫領我新豐,又命張侍中為新豐令,新豐百姓可算是有救嘍!”
“又是免我田稅,又是特詔無出口賦,真真是圣明天子,太宗之后啊!”說著老農就對著長安方向和霸陵方向拱手而拜。
對于關中人來說,對于太宗皇帝的思念與懷念,數十年來從未衰減。
在大部分的農民心里,那位已故的漢天子,幾與圣王無異。
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劉氏的統治之所以穩固,太宗遺德占了很大一部分緣故。
“如今,張侍中更是授我等農夫,種種耕作之術,還派了官吏來指導我等如何施肥、如何播種,如何耕作,更作了種種農具,以教我等!”老農說著,就笑了起來:“甚至還讓官吏,與我等約法,保證明歲夏四月,宿麥收成每畝不低于四石!”
“四石?”老人聽著,眉毛一跳。
宿麥的產量確實是高于粟米的,但是……
畝產四石,這也確實太夸張了吧?
“可不是呢!”老農也是有些不太相信:“鄉亭之中,許多人都在議論這個事情,也有許多人都不信,但,鄉中士紳與官吏,都說‘官府素來說一不二,與民約法,斷無悔諾之可能’”
老人聽著,暗自點頭。
漢室在他這樣的老一代士大夫眼中,有著無數缺點。
但有一個事情,卻是沒人能否定的——國家對人民的承諾,素來算數。